就在日炎和皎月魂魄灰飞烟灭的一瞬间,红白光芒交相辉映,照亮万物,刹那之间,狸笙岛好似人间仙境,光芒肆意流转于雪山岩石之上,炙热与冰冷好似不复存在,美得让人忘乎所以。
日炎和皎月目光紧紧看向陆黎昕所在的方向,皆是微笑。如是,陆黎昕和万俟沧便能够长相厮守了吧,也罢,他们完不成的夙愿,总会有人代他们实现。
魂魄如烟缕,逝去无影踪。
就当皎月和日炎魂魄的最后一点星光也逐渐泯灭之际,忽而,两枚万花仙铃碎片从魂魄之中凝结而出,晶莹剔透,处于陨铁古桥上空漂浮旋转,随着淡薄苍白日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两枚碎片在空中旋转起舞,陆黎昕目光紧紧跟随着仙铃碎片,翘首以盼它们归于自己方向。
然而,就在此时,狸笙两岛忽然发生剧烈抖动,好似天地欲裂,百兽哀鸣。
随着大地崩裂,飞禽走兽无一不从藏身之地仓皇逃窜,陆黎昕诧异地看着眼前光景,想透过幻象去瞧万俟沧是否安好,却发觉随着皎月和日炎消逝的那一刻,幻象已然化成了虚无。
“万俟沧!”陆黎昕在一片轰鸣之中大喊,可声音立刻被山崩地裂之声掩盖。
随着脚下土地抖动,陆黎昕垂首去看,就见地面竟是产生了裂缝。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一声巨响,循声看去,竟是日金顶和月金顶相继坍塌!
电光火石,尘埃纷飞,不过眨眼之间,火山沉寂,冰雪融化。原本蠢蠢欲动、随有可能喷涌而出的熔浆熄灭,只剩袅袅白烟随空飘荡。原本覆盖着层层白雪的月金顶,已不知觉间倾数消融,千年冰雪化成雨水,汇作河流,从高处缓缓而下。
流经处,花开如海,风过如浪。原本毫无生机的狸笙岛忽而春意盎然,淡淡水光笼罩狸笙,一片碧绿鲜红争先怒放。万籁俱静,唯有鸟鸣生灵呼吸。
陆黎昕屏息看着眼前的奇景,现下的狸笙岛,应当才是原本的狸笙,没有花妖,只有如画的景。万物皆是红白的天地忽而多了色彩,生机勃勃,一片祥和。
然而,还未等陆黎昕从讶异之中缓过神来,就察觉到原本就要开裂的脚下冰块已被融水推动,竟是带着陆黎昕要一齐往山脚下流走!
现下对于陆黎昕而言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浮冰漂动,眼见自己就要被水流推动,陆黎昕连忙蕴藉灵力,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发觉身上血痕累累,伤痛无数,根本凝结不出任何内力。
陆黎昕垂眸叹息,眼见着这冰块裂开,已顺水起伏飘走,陆黎昕勉强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掉入水中,眸中满是悲凉。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忽而察觉到这冰块竟然停住了,而周遭流水依旧奔涌向前。
陆黎昕诧异地回眸看去,就间先前为自己指路的那些花仙树妖竟是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拉住了陆黎昕所在的随水漂走的浮冰。
“你们!”彼时,陆黎昕身处的浮冰已然顺水流走,而树妖和花仙却是拼尽全力,逆着河流将承载着陆黎昕的浮冰死死抓住。他们均是死死咬着牙,吃力拉住浮冰,身后还有数以百计的花仙树妖拉住他们,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这些花仙树妖额上就已经满是水珠,亦不知是河水四溅导致还是汗水。
花仙和树妖并未有闲暇在这水流之中讲话,只是拼命地拉住浮冰,逆流推着,良久之后,才一齐推到了一旁的草地之上。
陆黎昕感激地看着他们,他们却是在松下手后才报之微笑。
树妖年岁已大,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才开口,“你为我们铲除了花妖,我们该感激你才是。言谢的话,大可不必说。”
“多谢。”陆黎昕红着眼眶,还是道谢。
彼时,陆黎昕只觉得身体发寒,胸口处仍汩汩冒雪,唇色苍白,无力挣扎。
一旁的花仙见她如此孱弱,连忙寻来水,又以灵力暖了些许,这才喂给她。
陆黎昕饮了温水后,面色稍稍红润了些,她微微颔首,再次道谢。可旋即眸色却有些悲凉,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你怎么了?”一个花仙不知晓这其中缘故,旋即开口询问。
陆黎昕睫毛微颤,气若游丝,缓缓说道,“你们还记得同我一起来到的那少年?”
“你是说那个身上有龙气的少年么?”树妖率先回忆起,问道。
闻言,陆黎昕坚定地点了点头,可眸中却满是担忧。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陆黎昕欲言又止,“还希望你们能帮我寻找一下万俟沧。现下我这副身子,恐怕是难以动弹。而万俟沧方才身负重伤,我怕他……”
“如何?”一个花仙追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陆黎昕摇了摇头,又点头,原本已经干涸的泪再次涌上眼眶,“我怕他已经葬身火海的废墟之中……”
“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寻万俟沧!”年纪最小的那个花仙信誓旦旦道,当陆黎昕和万俟沧攻关克难之时,她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们的动态,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早已心生敬佩,对万俟沧的赤诚之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忽而一红一白的两枚仙铃碎片顺着陆黎昕所在的方向缓缓而来。
“仙铃碎片!”树妖惊呼道,他们对这两枚仙铃碎片已是心生恐惧,日炎和皎月就是凭了这仙铃碎片,才将狸笙岛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然而,当看着两枚仙铃碎片寻陆黎昕而来,众人却是松了口气。
彼时,陆黎昕缓缓抬手,就见两枚仙铃碎片在她手心之中打转起舞,不过眨眼之间,光芒不再,已经被陆黎昕吸收入了体内。
现下,十二仙铃已被全部收复,陆黎昕只觉得体内灵力充盈,方才胸口处还在冒血的伤痕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气贯丹田,筋脉疏通,一股暖流从丹田处涌到全身。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陆黎昕周身的伤痕竟已全部愈合。陆黎昕周身光芒尽现,清风微荡,如墨般的秀发随风飘散。
待陆黎昕再次睁开眼来,眸光坚定,却又充满了悔恨。
彼时,花仙树精们早已目瞪口呆,可他们却不知,陆黎昕的记忆终于觉醒了!
昔日种种浮现于脑海之中,两世记忆纠葛错杂,忆起一切的陆黎昕,当即明白现在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万俟沧,便是当年那只幼小的蛟龙!
明明自己想要守护它的,却让它为自己受了如此多的苦难,明明自己想要让它安然度过这人世一遭,却让它背负上了缚龙索。
悔恨的情感充斥着陆黎昕的心头,不行,这一生,她绝不能再让万俟沧出事儿!
不待花仙和树妖开口询问,陆黎昕便足尖轻点,步步生莲,顺风而去,径直朝着日金顶的废墟中冲入。
一片尘埃,处处岩石。
陆黎昕逆风而立,站在一堆废墟的最顶端,屏息凝神开始搜寻着附近生灵的气息。尘埃之下便是尸骸,陆黎昕心急如焚,不敢停息,绿色的光芒覆盖着整个大地。
终于,陆黎昕眸光一颤,喜极而泣。
万俟沧还活着!
寻着自己所感应到的生灵气息,陆黎昕发了疯似得朝那处所在地奔去,待落定,陆黎昕伏在废墟上用手径直推开上面的岩石。身后是随她而来的树妖花仙,见陆黎昕这般奋力,赶忙也动手搬开岩石,以加快寻找万俟沧的进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手上满是鲜血,陆黎昕却也不曾停歇。终于,待陆黎昕双手血肉模糊之际,终是看到了废墟之下的万俟沧。
彼时,万俟沧面如死灰,气若游丝。
“他……好像已经死了!”一个年纪较小无甚阅历的花仙喃喃道。
“闭嘴!”一旁的花仙赶忙捂住那小花仙的嘴,制止道。
陆黎昕一言不发,薄唇紧抿,冷静地屏息凝神,开始动用仙铃之力为万俟沧施救。
光芒万丈,花仙树妖见此情景,无一人言语,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绿色灵力源源不断地从陆黎昕身上流传而出,尽数输入到万俟沧的体内。
感受到眼前突然的光亮和身上源源不断的灵力,万俟沧缓缓睁开双眼,就见陆黎昕笑中带泪,赶忙将他揽入怀中,失而复得,最为珍贵。
“你方才不该伤害自己,少爷,这几下钢鞭我还承受得住。”万俟沧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恋恋不舍,可见她衣衫上满是鲜血,却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当陆黎昕径直将匕首刺入胸口的那一瞬,万俟沧心如死灰,欲与她而去。方才被掩盖在废墟之下,万俟沧亦是如此想法。如若这人间容不下他们,那么在阴曹地府,能够相伴相守,亦是一样。
可谁知,上天还是怜爱有情人,并未让他们就此身死。
闻言,陆黎昕却粲然一笑,心中思绪飘荡,落回了万花仙庭之中,“我说过,会永远罩着阿沧。”
这句话,身为司芳仙子之时,她便对小蛟龙说过,而之前,陆黎昕也对万俟沧说过。
往事重提,心境却截然不同,这两世的情情爱爱,终是有了定论。
陆黎昕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亦明确了万俟沧对自己的爱。若是能够得万俟沧,这生与死,似乎都没那般重要了。
听到这话,万俟沧身子微微一僵,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可还未待万俟沧开口,就被强烈的痛感所桎梏。胸口处的缚龙索再次疼痛,犹如剜心,身体之中的筋络扭成一团,五脏六腑皆随之阵痛。
“怎么了!”察觉到万俟沧的异常,陆黎昕连忙推开他,想要查看伤势。
“无事。”万俟沧欲去阻拦,可彼时,陆黎昕已身手敏捷将万俟沧胸口处的衣衫解开,只是待看到眼前之景时,却错愕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原本蜿蜒遍布于万俟沧心口上的缚龙索上的荆棘愈发茂盛,龙样图腾被缠绕得愈发紧了些。此外,那缚龙索的最顶端,竟是逐渐开始蔓延,黑色的墨宛如有灵知一般,在万俟沧白皙的胸膛舞动作画。
最后,线条落定,竟然生出了两个花苞。
至此,缚龙索也未曾停下,直到并蒂小花含苞待放,相伴相生,形影不离,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