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万俟沧脸色越发苍白,吃痛地捂住胸口上缚龙索所在的位置,身上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陆黎昕心中焦躁不已。
忽而她眼眸一亮,自己现下已经集齐了十二枚万花仙铃碎片,重塑了司芳仙子灵力,完全有能力挽救万俟沧的性命。
旋即,陆黎昕连忙起身,将万俟沧从废墟堆中轻扶起来,让他依靠着身旁石岩端坐身体,温柔地擦拭着他额上因痛楚而冒出的冷汗,待万俟沧缓过过来,这才出声,
“阿沧,你忍一会儿,等会儿就好。”陆黎昕柔声抚慰道,随后立刻端坐在万俟沧的身后。
随着灵力运转,十二枚仙铃碎片缓缓浮现,鳞光荡漾,仙铃之光将整个天地映衬得宛如仙境。
陆黎昕手心上下翻动,灵力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掌心之中往万俟沧的体内传输。
仙铃碎片随风轻晃,花香四溢,须臾之间,十二仙铃碎片凝结成了一个整体。只见一枚玲珑剔透的仙铃上雕刻着万花争相盛开的美景。而起初的那飘扬伶仃的仙铃碎片,原是那万花仙铃上末端的十二铃铛。
不过眨眼的功夫,万俟沧的面色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而彼时陆黎昕是微微有些吃力了。她方才重塑了司芳之力,现下还不能如鱼得水般地驾驭。
然而,见到万俟沧体征回缓,气息平静,面色红润起来,陆黎昕终是放下心来,缓缓散去蕴藉而成的灵力。随之而来,原本周遭灵光散去,这狸笙岛终究是归于平静了。
待万俟沧恢复如常,陆黎昕这才敢重新回到万俟沧的怀中。
一片废墟之中,二人紧紧依偎。
想起过往种种,陆黎昕不禁泪流满面,千言万语难以互诉。
然而,陆黎昕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曾经的种种误解都尽数告知万俟沧。这一生相逢已是不易,现下她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阿沧,我从没想过杀你!阿珠也不是我杀的!……”陆黎昕在万俟沧的怀中宛若一个泪人,心中块垒尽数倾吐。
闻言,万俟沧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陆黎昕滔滔不绝地一直吐露着埋藏在自己心底的陈年旧事,就怕万俟沧对她有所误解。可当她抬眸时,却见万俟沧忍不住轻笑。
“你笑什么?”陆黎昕眨巴着眼睛,满是不解。
“笑你傻。”万俟沧抬手,温柔地为陆黎昕擦掉泪痕,动作轻柔,好似在触碰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
“我知道的,这些,我从来都知道。”万俟沧语气轻柔,犹如春风。
随之,他好似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目光深沉,语调也忽然暗淡下来。
“少爷,其实是我对不住你。当年上界,只怪我一时贪玩,被海浪卷入天庭。”万俟沧眸光暗淡,视线紧紧落在陆黎昕的面容之上,“却不曾想,这次相见,却造成种种罪孽,竟是害你堕凡。”
陆黎昕仰头,眸中情愫复杂,“阿沧,我从未怪过你。一切后果,我们一起承担就是。”
此话,是出自真心。
可谁知,万俟沧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的缘分,许早就该尽了。”万俟沧语气淡然,好似在说着今日午膳用什么一般稀疏平常,“这一次,所有的苦痛我来扛,只愿你能忘了我,回归天界,重新开始。”
可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若说是承担,那便是用性命。
万俟沧目光淡然,轻轻抚摸着陆黎昕的发顶,旋即又说道,“少爷,我们之前总想着牺牲自己,给对方幸福,却不明白,原来幸福就是能够相守。”
闻言,陆黎昕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万俟沧那双有如寒潭朗星一般的眼眸,眸中情意如同雨水溢出,将她笼罩在爱意之中。
“阿沧,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陆黎昕微微咬住下唇,克制着内心叫嚣的委屈同爱意,“这一生能够遇到你,已然是我的福气。曾经我们都太过于执拗,不曾剖白心意,可是,事到如今,当看到日炎和皎月二人的遭遇,我才明白相知相遇有多么难得。他们以自身泯灭换得彼此原谅,证了真心,我们千万不要步他们的后尘。”
言至于此,陆黎昕言语之中满是苦楚与悔意,恨自己未曾早些剖白内心情感,亦恨自己在许多关头,未曾坚定地站在万俟沧这一边,随之肩头亦有些颤抖。
回想着这两世的爱恨纠葛,种种往昔已成过往。
今后无论如何,她必当毅然决然坚定地站在万俟沧的身边,同他生死与共,护他周全。
“不,遇到你,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万俟沧莞尔一笑,随后微微垂首,在陆黎昕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足以表明心迹。而陆黎昕却是不经意红了眼眶,在她宁愿自己受苦也要让万俟沧从噬骨鞭中逃生的那一刻,在她竭力以匕首刺入自己心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面对温柔如水的万俟沧,陆黎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愫,一向坚毅果敢的她,此刻却是在万俟沧的面前泪眼婆娑,犹如小狗受了委屈,要找到最为心安之人哭诉。
万俟沧目光灼灼,陆黎昕有所察觉,耳垂微红,旋即说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不曾想,万俟沧却是拉住了欲起身的陆黎昕,目光之中满是期待。
陆黎昕缓缓抬头,伸手揽住万俟沧的脖颈,旋即,吻了上去。
彼此之间,呼吸交缠,旖旎水光潋滟,世界似乎在此刻静默,万俟沧同陆黎昕的心中,唯有彼此。似是流连忘返,万俟沧不自觉地搂住了陆黎昕的腰肢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周遭漫天灰尘,岩浆虽是熄灭却仍炙烤着空气,高温绵延,一阵风吹过,火山灰落在二人身上,满是风尘,可彼时,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对方。
然而,在此时,尾实岛上,景光却并不似狸笙岛这般安谧甜美。
今日里发生在狸笙岛上之事,黛眉透过镜花水月看得一清二楚。她未曾想到,这皎月和日炎在见证了万俟沧和陆黎昕之间的情比金坚之后,竟然相信选择踏上陨铁吊桥,自行泯灭。
见此情景,黛眉不禁大为失色,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明明,这日炎和皎月都是极为自私自利的二人,为何会做出如此抉择!
可眼下已经尘埃落定,当黛眉接受了日炎和皎月的所作所为后,仍旧怒火攻心,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好心啊你们!为了一对不相干的人,竟然选择自杀!你们可真是成全了人间大爱!若真是如此,为何不干脆泯灭自己的情感,任由师门追杀!我把你们从困顿之中救出来,却未曾想你们就这样报答我!!”
“死得好!死得好!你们活该这样的结局!”就当黛眉破口大骂之际,忽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黛眉迅速提高警惕,蕴藉灵力,朝着门口劈去,而后这才缓缓看去。
只见门口处是个宫女,那宫女在经了黛眉的掌风后,身形如同坠落流星般重重摔在了钢铁所制的门墙之上。
背部受创,五脏六腑皆因内力亏损而破碎,宫女口吐鲜血,目光之中满身恐惧,战战兢兢地看向黛眉。
“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不懂规矩!”黛眉横眉冷对,言辞冷冽。
宫女口中嗫嚅,好几次想出声,却是只能咳出鲜血。
黛眉被这宫女磨得烦了,就要招人抬走,却听那宫女终是说出了话来。
“仙子,仙子……雪狐大人……大人出事而了!”宫女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黛眉闻言大惊,立刻起身,准备去雪狐的房中。可那宫女在门口处实在挡路,黛眉气急败坏,一脚踢飞了那宫女,宫女应声而落,头部渗出殷红鲜血,瞬间没了气息。
黛眉甚至没有给那宫女施舍一个眼神,连忙就进入了雪狐的房间。
一入门内,就见雪狐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痛苦地蜷缩在寒玉冰床之上。而先前那个俊朗少年已然不复存在,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皮肤褶皱如同树皮一般的老翁,那原本引以为傲的黑发已成银丝,此刻见黛眉来了,雪狐不顾自身苦痛,想要连忙遮掩他的面容。
就在陆黎昕集齐十二碎片的一瞬,雪狐立即衰老得快要死去。
黛眉见雪狐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以手刀割破自己的脖子,赶忙小跑到雪狐的身边,凑到雪狐嘴边,让他吮吸。
本想抗拒,可灵力之血乃是雪狐延续生命的最后机会。雪狐眼中贪婪,原本漆黑的眸子瞬间湛蓝,尖牙刺穿了黛眉的脖颈,拼命饮用着她的鲜血。
待清醒过来后,雪狐却是一言不发。黛眉不顾自己仍在流血的伤口,想要去拉住雪狐的手,却被雪狐闪躲开来。
“如今,我大势已去,你曾许诺我的,没一样做到过。”雪狐带着一丝凄楚的语气说道,“黛眉,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不如,就让我找个地方,安静死去,也不算扰了你的清净,反正你也从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闻言,黛眉哭求不允,战战兢兢地紧紧攥住雪狐的衣袖,“雪狐,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这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雪狐不着痕迹地敛去眸中厌恶,静静地看着她。
而黛眉却以为雪狐是有所余地,连忙表示,“雪狐,我手里还有筹码,不怕陆黎昕不自己来送死!这次,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安然无恙!”
黛眉语气坚决,眸中透过一丝狠戾。她要用自己仅剩的法力与陆黎昕斗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