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悔,难道就连你也不知万俟沧?”陆黎昕如同丧失了心智的木偶一般,焦急地看着迟悔,眼神之中满是渴求,似是在这片天地之中寻找万俟沧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在看到迟悔眼神之中的迷茫与不解后,陆黎昕瞬间如同失了心魂般,紧紧抓住迟悔的肩膀,好似触到了迟悔的伤口,迟悔的眉头猛然蹙紧,面容之上满是吃痛的神色,陆黎昕连忙收手,可目光之中还是期待。
“迟悔,你怎么会忘了万俟沧呢?你可记得当时在万花仙宫之中你们二人共同掌管仙露?你还因万俟沧毛手毛脚打翻了仙露训斥了他一番。”陆黎昕语气激动,“还有,你上一世本想着让万俟沧身陨来换我性命,这些你可都记得?”
说完,她想要上前却又怕惊扰到了迟悔,旋即呆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你在说什么?”迟悔错愕道,不知陆黎昕这是发了什么疯。
见状,陆黎昕也不去纠结,转而跑到江宿身边,急切道,“江宿,你也忘却了万俟沧?他当时在你的蛊羽阁内欠下了两万两金银,还是我替他还的……”
陆黎昕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江宿打断了去。
“你替他还?”江宿啐了一口,不屑道,“且不论这万俟沧究竟是谁,你在我蛊羽阁欠下的钱财都没还过呢。”
“我……”陆黎昕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转而看向地空,然还未等陆黎昕出声,地空便一脸纯真地看向她,径直摇了摇头。
“爹……娘……你们也不记得万俟沧了么?就是那名常常跟在我身边的小厮啊。”陆黎昕继而转回身子,看向陆尊和陆氏,却见陆尊和陆氏一脸不解,甚至有些担忧。
“黎昕,你……”陆氏刚想开口,却忽而被陆黎昕打断了去。
“嘘!”陆黎昕示意陆氏噤声,屏气凝神好似在人群之中听着什么。周遭之人随着她这一举动,全部没了声响,而那方才传入耳中的浅笑声则更为明显。
方才,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浅笑,待人群安定下来,那笑声便显得愈发刺耳。
闻声,陆黎昕眉头一皱,四处张望,可见众人面容之上都是谨慎神色,未曾有人有何异样。
可陆黎昕确信,自己并未听错。她自小耳力惊人,常能注意到旁人未曾听到的声响。此时,见众人这般安静,却是有些困惑。
“你们听到了吗?”那笑声不再,陆黎昕焦急询问道。
“听到什么?”耿毅面上愁云密布,也不知陆黎昕今日是怎么了,与平常甚是不同。
“是啊,黎昕,你在说什么呢,方才没什么声音啊。”陆氏满面担忧,关切道。
而众人面容之上也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见此情景,陆黎昕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再次询问道,“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什么啊,你搞得什么云里雾里的,明明没什么声音啊,你这样倒是有点儿吓人。”陆悦心缩了缩身子,耿毅下意识地将她揽入怀中。
“黎昕,”陆尊语气沉重道,“好了,没什么声音,别多虑了。”
而其余人依旧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唯有陆黎昕踌躇原地,难以自拔。
方才那笑声如此真切,为何旁人听不到?陆黎昕百思不得其解,而她却不知,方才那声浅笑,正是来自雪狐。
雪狐隐匿在人群之中,幻化成寻常人的模样,在看到陆黎昕焦头烂额地寻找万俟沧时,心中得意非常,竟是没忍住心头喜悦,笑出了声。他只身一人前来,不为其他,而是在经历过这么多次失败之后,已经不放心黛眉和陆悦心了,才会自己前来查探。
本来雪狐还是有些忌惮陆黎昕会发觉其中端倪,可见陆黎昕依旧云里雾里看不清真相,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实则,陆黎昕所处的并非是那轮回谷的映射。她是入了轮回谷,不错,可这里的景象却是黛眉一手制成。
黛眉本就久居于尾实岛上,对这尾实岛中的轮回谷再清楚不过。同陆黎昕做了两世仇敌,黛眉分外清楚陆黎昕心中最记挂的是什么,故而便利用了这轮回谷,设下了弥天大阵。
只是,单单是弥天大阵还不够,若是普通阵法,就算是再为精美巧妙,也定会被如今已重塑司芳灵力的陆黎昕看破。唯有在关键的细节之上取胜,才能让陆黎昕甘愿沉溺其中。
而这弥天大阵下的细节,则是由陆悦心一手设计。对于陆黎昕,陆悦心定然了解得清清楚楚。她渴求什么,想要呵护什么,皆被她拿捏得当。
陆悦心也清楚,只要陆黎昕能进来这弥天大阵,便会被这里的场景景色吸引,沉溺其中,忘却今夕何夕。
这其中的种种细节,远非普通幻术可比。其真实程度,足以让千古上仙也流连其中,忘记岁月尘世,死守幻象。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作为,只是为困住陆黎昕七个时辰,令其在此阵之中,用自身的仙骨花魄,重塑万花仙铃。
因这是沥海城,这里有千千万万陆黎昕想要守护之人,陆悦心笃定,陆黎昕甘愿为沥海城付出一切,亦甘愿以自身仙骨花魄重塑万花仙铃。
而待这一切都完成之时,那万花仙铃不做他用,而是用以帮助雪狐和黛眉恢复如初,重获新生。
唯有陆黎昕,则会在七个时辰后,因仙力耗竭,灵力尽散,枯槁而死。他们要陆黎昕走的路,便是雪狐和黛眉现下能够预料到的结局。陆黎昕身死陨灭,便是他们所求。
见陆黎昕神色慌张,匆忙顾盼,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陆黎昕到底怎么了。
“你们当真没听到?”陆黎昕焦急解释道,“方才有一声浅笑啊,笑的那人肯定识得万俟沧!”
听到此话,陆尊却是重重叹了口气,“黎昕,这沥海城中,当真从未出现过万俟沧这人。你方才也问了北域四煞,世间从来只有四煞,哪来的五煞?你切勿揪心于此,乱了心智。”陆尊语气恳切,谆谆教诲道。
陆黎昕不肯出声,只是呆愣于地,不知如何是好。为何旁人皆听不到,可她笃定这声音必然是存在的。
见陆黎昕不肯罢休,陆尊又是一声叹息。
“黎昕,”耿毅也在一旁劝解道,“好了,真的没有这人,你可不要气着老船王了。”
闻言,陆黎昕眼眸一动,抬眼去看前方的陆尊,便见他心思重重,好似在为自己为何不长大而烦恼,半天不肯看她一眼。
见气氛凝固,气压低到了极点,陆氏连忙上前,横在陆尊和陆黎昕的中间,温柔慈爱地看向陆黎昕,眼神之中满是关怀。
“黎昕,你定然是累坏了,所以幻听了。听娘一句劝,别纠结此事儿了。咱们沥海城啊,真的没有万俟沧这个人,北域四煞之中也并未有此人。”陆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语气极为轻缓,“娘的话,你也信不过么?”
好似许久未曾感受过这般温柔关爱,陆黎昕缓缓点了点头。现下就算自己过于纠结此事也无任何用处,倒不如先顺了他们的愿。
也罢,也罢。这轮回谷中,照应的下一世的场景。兴许,万俟沧在自己的下一世中并未出现过。
只是思及此,陆黎昕的心头却是落寞万分。
难道万俟沧并未转世?可他为何没有入了轮回,难不成这一世内万俟沧遭遇了什么不测?
思绪乱飞,心久久不得平静。
就在此时,陆黎昕好似又听到了些许声响。
那声音好似从波澜壮阔的海面遥遥传来,呼唤的,正是陆黎昕的姓名。
“陆黎昕……陆黎昕……”这呼喊声极为渺茫遥远,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之中传出一般,让人听不真切。
陆黎昕回头看向辽阔海面,可哪里有人在呼喊自己?彼时船王大捷,众船只皆已靠岸停放,远处海面之上唯有无穷海浪绵延不绝,扑到了岸边又退了回去。
“难不成这万俟沧在海里?”耿毅见陆黎昕魂不守舍,笑道。“那这人可真是神奇,能上天入海不成?”
此话一出,原本凝固的气氛瞬间欢愉起来,陆黎昕本想细细去听那呼唤,可从海面传来的声音却是被大家的欢笑淹没了,不复存在。
“耿毅。”陆黎昕眉头一蹙,有些恼怒。
见状,耿毅也不再开玩笑,倒是语气轻松,笑着提醒道,“陆黎昕,别小孩子脾性了,大家都告知你答案了,你还要求什么没有的事儿?别忘了,再过七个时辰便是你的继任仪式,耽误不得。”
“是啊,黎昕,回城吧,这继任仪式可是头等大事儿,为娘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陆氏满面笑意,语气之中饱含自豪。
众人皆是期许地看着陆黎昕,就连素日里沉默寡言、严肃不已的陆尊,唇角也勾起了一丝浅笑。
议论纷纷,皆是道喜。
言语中,在众人簇拥下,陆黎昕不得不跟随着人潮一齐回城。
只是,陆黎昕却在行走之际,不住回头张望,可周遭太过嘈杂,原本的呼唤声已完全听不到了。望向远处的碧海之上,仍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无奈,陆黎昕只当自己是幻听了,回过头去,继续超前走着。
然而陆黎昕却不知道,此刻在尾实岛周边的海域之上,耿毅与万俟沧已经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