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都被惊得一哆嗦，木板锤子落了一地。
班疾也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他猜到了楚家有问题，伏尧肯定会被激怒，却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干活干活，动作快点。”
他低声催促，怕伏尧待会出来，会又迁怒姜宓，这屋子也不给修了。
下人立刻动作起来，却都有些胆战心惊，时不时就要看一眼伏尧的屋子，可里头却安静了下来。
直到第二日凌晨，伏尧都没再做什么。
可越是安静，班疾反而越慌，他总觉得一个能在那种时候舍弃女儿的人家，见不得人的事情不会少，这越发衬得伏尧的安静很诡异。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云巧走了出来，房内没有点灯，一眼看去，黑洞洞的，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嘴。
班疾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小声打听，“你和公子都说什么了？他怎么样了？”
云巧摇摇头，她其实根本没怎么敢看伏尧的脸，“我就说了些府里的旧事，多是些大姑娘欺负二姑娘，老爷夫人偏帮大姑娘的事。”
大约是透漏了主家的阴私，她很有些不自在，声音也低了下去，“二姑娘什么时候回来？你说她会不会怪我？”
“怎么可能呢？”
班疾连忙安抚，“二姑娘最是明理体贴了，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不曾露出风声，可见她的心胸。”
“二姑娘都是被逼的，老爷夫人总说他们欠大老爷的，逼着二姑娘和他们一起还，若早知生在楚家是这种日子，她还不如生在寻常人家呢，也不用受这种苦。”
班疾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有句老话叫父债子偿，可凡事有度啊。
“你先下去歇着，回头公子可能还要问你。”
云巧应了一声，小声开口，“你说过，会把我的身契讨过来。”
班疾失笑，“答应你的事自然能办到，只管放心就是，区区身契，小事一桩。”
云巧松了口气，道谢后才转身离开，可脚步却越来越慢，很快就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还有话要说？”
班疾的声音传过来，云巧迟疑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她只是忽然想起来，每次二姑娘去夫人那里，回来的时候手上总是会多几道伤口。
也有时候，是大房的嬷嬷们主动过来，离开的时候，二姑娘手上也会多些伤。
可每次来，她们这些侍女都会被遣出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问过，二姑娘满眼的悲凉，却什么都没说。
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可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敢和伏尧说。
那可是大公子啊。
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从无败绩的大公子啊。
她怎么敢说没有证据的事情？
“没有，我就是没来过这个院子，有些新鲜。”
班疾愣了愣，想起来先前二姑娘过来，伏尧都不敢露面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安抚，“往后有的是机会，等二姑娘回来，与公子成了婚，怕是这院子还要你来管理呢。”
云巧睁大了眼睛，“大公子他……还肯娶二姑娘吗？”
班疾连忙嘘了一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肯呢？
伏尧可听不得这样贬低楚二姑娘的话，他可是做梦都盼着这桩亲事呢。
云巧也没再多言，快步退了下去，班疾这才抬脚进了门。
房内一片死寂，安静地仿佛根本没有活人。
“公子。”
他轻轻唤了一声，没能得到回应，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走了进去，“奴才进来掌灯。”
仍旧无人回应。
班疾就当他是答应了，抬手点了灯烛。
随着灯烛一盏盏亮起，室内逐渐明亮起来，他转着眼睛扫过桌案，又看向软榻和内室，竟全都没人。
“难道出去了？”
他抬脚想出去寻人，身体一转，却发现挂着剑的墙前立着道人影，原来在这里。
他谨慎的观察了两眼，见他似是还能维持冷静，心下一松。
父母偏心的事常有，伏尧在侯府也一直是被镇边侯忽视的那个，他从来都不曾在意，所以楚家的事理应……
耳边“嚓朗”一声响，他思绪瞬间顿住，抬头看了过去，就见伏尧将剑拔了出来，然后提着寒光凛凛的剑就要往外走。
他浑身一抖，连忙上前将人拦住，“公子，您这是去干什么？”
伏尧侧头看过来，脸上一片平静，平静得近 乎诡异，“看不出来吗？去楚家啊。”
班疾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从初来伏尧身边到现在，八年了，见证了他从一个毫不起眼的乡下小子，一步步成长到如今侯爷都压不住的大公子。
不管遇见什么事，他从来都是那幅游刃有余，平和冷淡的模样，哪怕是被敌军围困，九死一生的时候；哪怕是辛苦拼杀，军功被抢的时候；哪怕是镇边侯不顾颜面，当众斥责的时候，他都不曾变过脸色。
如今只是扯上了楚家二姑娘，他就如此失控了。
“公子！”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您要为二姑娘讨个公道，奴才不敢拦，可您真的想清楚了吗？二姑娘那样柔软善良，楚家夫妇再如何愚蠢糊涂，也是她的血亲，她当真能容忍您动手吗？”
他抬起头，恳切地看着伏尧，“公子，楚家人生死事小，您和二姑娘生了嫌隙事大啊。”
伏尧僵在原地，他没有再动，可提着剑的手却一直在抖。
“我知道她会怪我……”
他哑声开口，可他忍不住啊，他们怎么敢让她受这种委屈？
他当初，就不该顾忌那么多，就该在楚家安排人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每日做什么想什么，吃了什么饭食，用了什么口脂……
他就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
班疾紧张地看着他，唯恐他自己劝不住，院门忽然被敲响，常青堂的人隔着门焦急开口，“大公子，楚家来人状告司马千金，侯爷请您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