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要是能够重来，我……”
男人强压哭意的哽咽声，突然传入我耳中。
我扭头望去，视线好似能隔着厚重的墙面，看见那仍待在门前，满脸悲痛悔恨的江御宸。
但是这次，我却在心里再也感觉不到以往不忿的情绪。
仿佛过往的种种，都已经在我的释怀之下，彻底过去。
在时间的冲刷之下消失也好，被霍郢等人温柔以对真诚抚平也罢。
总之，全都不在意了。
我轻笑一声，没再将时间浪费在那不值得的人身上，缓缓来到我的棺桲前。
量身打造的官桲不大，但却尤为的豪华，四周的钻石在灯光的折射之下，闪耀着最为璀璨的光，尤其是那颗刚镶嵌上去不久的粉钻，更将我一身生前最喜欢的蝴蝶礼服，衬托的栩栩如生。
像是一只即将迎来新生的蝴蝶，正要振翅高飞一样。
我不得不再次感叹，还是霍郢懂我，没将那丑了吧唧的丧服穿在我身上。
生前，我就是商界鼎鼎有名的拼命三娘，死后的葬礼自然也该别具一格才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吊唁仪式逐渐过去之后，灵堂内弥漫的悲伤氛围，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至少众人脸上或多或少能扬起一抹笑来。
相较于他们对我的离去感到悲痛悔恨，又或是其他，我更愿意见到他们能笑着面对我离开这一事实。
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想他们缅怀在过去的悲伤之中，更希望他们能在短暂的悲伤过后，笑着迎接未来的生活。
就在这时，我竟还在人群之中，意外的见到一人——曲初初。
没想到她也来了。
过往的种种，我现在都已经释怀了。对于她的到来，我倒也没有多少想法。只是静静地漂浮在她身旁，看着她和人拥抱之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该值得注意的人身上。
章夫人经过冰敷后的眼睛，已经没那么肿了，章贺桉就陪在她身边，不是说上两句，逗得她一笑，氛围倒也还算不错。
倒是那性子向来清冷的霍郢，此刻脸色稍显局促。
看得我不由好奇，他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可当我凑近他时，也忍不住地低笑一声。
“霍郢啊，不是阿姨说你，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
“阿姨跟你讲啊，阿姨作为过来人，是肯定不会害你的。”
“你要是有兴趣，阿姨娘家那边有个侄女，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似是念及在我的葬礼上，霍郢也不好口出恶言，只能勉强笑着跟她虚与委蛇。
我在旁边笑的都快岔气了。
果然，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催婚这一宿命。
“阿姨，不用了，我现在并不考虑这样的事情。”霍郢眉眼低垂，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觉察到他眼底隐藏着的情绪。
那一抹伤感，翻涌如潮，我脸上的笑也逐渐敛去。
他的心意，我如何能看不出来。可即便看出来了，对已经化身灵体的我，也再无任何的意义。
现在的我……给不了他任何弥补，哪怕是口头虚假却又美好的承诺，也无法与他诉说。
老实说，我真的很庆幸霍郢没有怨恨我当年的决绝，还愿意在我死后不留余力，倾尽全力的为我报仇。
假如人生还有重来的机会，我定会擦亮眼睛，去呵护那些珍视我，爱护我的人，而不是错把鱼目当珠宝。
似念头过于强烈，我隐约感觉到我像是发生了某些我完全无法预料的变化。
灯光的折射下，我原本浑身微光朦胧的灵体，此刻竟隐隐有着水面波纹似的变化，在体表泛起层层涟漪。
我正惊诧着我自身的变化，并没有看见，那一只忽而展翅高飞的蝴蝶，似带着命运的轨迹，缓缓停落在霍郢的肩膀之上。
唰——
羽翼煽动的轻微动静在耳边响起，霍郢一怔，扭头看见的就是只与我蝴蝶礼服，色泽如出一辙的蝴蝶，面色的怔愣不由更甚。
“是你回来了吗？”
不知想到什么，他神情有些激动，试探着询问一声。
谁回来了？
我被他的话拉回注意，抬头也看见那只蝴蝶，心头不由一怔。
蝴蝶不大，只有巴掌大小，但羽翼的色泽却异常漂亮，在灯光的照耀下，犹如粉尘般细碎的光，在羽翼的震动之下，缓缓铺散开来，美得像是从画里飞出来的一样。
我的记忆也随着它翅膀振动的频率，缓缓展开。
那是幼时，我被爸爸妈妈带着前往霍家，跟霍郢在花园玩发生的事——
“霍哥哥，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蝴蝶，去见自己想要见的人吗？”
我那时不过几岁，清脆的童音，充斥着天真。
“当然会。”
比我大些的霍郢，并没有因为我的童言童语就有所敷衍，反正很认真地点头，坚定无比地回应着我。
“好耶，等我死了之后，也要变成蝴蝶来见霍哥哥你~”
……
记忆的脱离，我的视线再度聚焦在那蝴蝶之上。
霍郢也眼都不眨地盯着那只蝴蝶，似寄希望于它能给他一个回应。
哪怕只是巧合，是他自欺欺人也没事，只要一个回应就好。
我也在祈祷着蝴蝶能回应一下。
既然我无法和那些爱护我的人，表述我感激热烈的情意，那就由它来代替我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执念被蝴蝶感受到了，又或是窗外的冷风吹得它有些许不适，它竟还真的扇动一下翅膀。
然后顶端的触角，轻轻落在霍郢那张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上，缓缓摩挲两下，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这一刻，霍郢隐忍已久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的落下。翻滚的喉头，压抑着的哽咽，听得我都忍不住红了眼。
我也很想哭，心头涩的厉害，但任凭我如何酝酿哭意，也始终流不出一滴泪水。
要换成刚才，我肯定得吐槽一下，这灵体太不人性化了，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