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公公,请留步。”
楚墨那不紧不慢的话语,从他身后响起。
李莲英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公子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
楚墨摆了摆手,一旁的月影立刻会意,端上一个早就备好的紫檀木盒。
盒子不大,却雕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楚墨亲自将木盒递到李莲英面前。
“公公日夜为陛下分忧,鞍前马后,劳苦功高。这盒子里,是几枚用北海玄龟甲炼制的清心丹,算不得什么珍贵玩意儿,但胜在能凝神静气,缓解疲劳。”
他的话语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李莲英,又显得自己懂事。
李莲英眼皮跳了跳。
北海玄龟甲?还算不得珍贵玩意儿?
这手笔,可真不小。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笑道:“公子太客气了。为陛下办事,是杂家的本分。”
“公公的本分,行良自然是懂的。”
楚墨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少年人热忱的郑重。
“行良以前不懂事,让父亲和长姐蒙羞,更让陛下失望了。如今奉皇命查案,才知肩上责任重大。这桩案子,行良必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也请公公在陛下面前,为行良美言几句。行良愿为君分忧,为国尽忠!”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配合着他那张俊朗而又诚恳的脸,杀伤力简直爆表。
大堂内,钱德光等人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天呐!
这位爷,不仅会破案,还会做人啊!
李莲英深深地看了楚墨一眼。
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这份心智,这份口才,这份懂得审时度势的眼力见......
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草包能拥有的。
看来,镇北侯府这条沉睡的小龙,是要醒了。
不。
或者说,他可能一直在装睡。
“公子放心。”
李莲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个木盒。
“公子的话,杂家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到陛下面前。”
这一次,他口中的“公子”,多了一份真正的敬重。
“那就有劳公公了。”
楚墨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锦囊,不动声色地塞进李莲英的袖子里。
“山高路远,这点碎银子,给公公和手下的兄弟们喝杯茶。”
李莲英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上道!
太上道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看着李莲英消失的背影,楚墨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一条通往天听的路,算是铺下了。
有时候,人情世故,比打打杀杀好用多了。
楚墨径直穿过人群,回到了后院。
顾清寒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回到房间。
楚墨立刻脱下那身繁复的锦袍,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
“公子,您这是......”
顾清寒不解。
“出发。”
楚墨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冷冷地开口。
“现在?”
顾清寒彻底愣住。
“天还没黑,现在出发,岂不是......”
“就是要趁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动的时候,动。”
楚墨转过身,那双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窗外。
“这座提刑司,乃至整个云山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以为我设宴,是犒劳三军?”
“我是在告诉他们,案子破了,本少主在庆功,要放松几天了。”
顾清寒的呼吸,猛地停滞。
原来......
从火鸦坡回来之后,这个男人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局!
一个麻痹敌人,传递假情报的惊天大局!
恐怖!
这个男人的心机,简直深沉如海!
“而那些暗子,我不拔。”
楚墨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有用得多。”
“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我们,就在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墨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带上你需要的人手,半个时辰后,城外十里坡汇合。”
“目标,工部那两个京官在城中的落脚点!”
“是!”
顾清寒再无任何犹豫,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那挺直的背影,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兴奋。
......
夜色,如同墨汁,迅速染黑了天空。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提刑司的某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之中。
情报已经得到,情烟的证词也有了,她要去见夫人。
她要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封行良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立刻上报!
在那道身影离开后不久。
另一处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情烟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裙,用头巾包住了那头秀发,脸上甚至还抹了些锅底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烧火丫头。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看了一眼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又望了望楚墨离去的方向。
走了。
都走了。
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于伯,肯定也暗中跟出去保护了。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情烟不再犹豫,如同黑夜中的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
她要去的,不是别处。
正是城西,那家毫不起眼的,名为“晚香”的茶楼。
那是“影蝶”在云山城的秘密据点。
她要见的,是大皇女派来的人。
她要拿的,是那件......据说能看清封行良所有底细的至宝!
她加快了脚步,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飞速穿行。
很快,晚香茶楼那盏孤零零的灯笼,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茶楼早已打烊。
情烟走到后门,按照约定的暗号,轻轻叩击了三长两短。
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
一个同样作下人打扮的女子,从门后探出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殿下万安。”
“山河永固。”
情烟对上了暗号。
女子这才将她让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缕月光从窗外洒入。
一道身影,背对着她,静静地立于窗前。
“你来了。”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可他的眼睛,却锐利得让人心惊。
“鹿婉情,”来人开门见山,“殿下让我带一样东西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玉盒,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