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醒来时一睁眼,见窗上天色晶明。
她赶忙起身想下床,大腿却被压住了,低头才发现朱邪的头正枕在腿上,睡犹未醒,忙推她起身。
朱邪咕哝着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
大约是听到动静,睡在对面榻上的江阿蛮已翻身醒了,可刚坐起来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云秀没注意,只伸手又推朱邪,催促道:“醒醒!辰初比赛,快起来!天早亮了。”
朱邪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发怔揉眼睛。
云秀顾不上多说,跳下床拎着脸碰拉开了门,迎面见柳七拎着药箱走进院子。
急着打水洗脸,云秀顾不上打招呼,只匆匆往井边儿跑,却被柳七薅住了衣领。
“干嘛?我赶时间呢。”
“你赶时间?”柳七差点儿气乐了:“赶时间你才起来?王绛她们都出发了。”
云秀一听就急了:“走了?怎么走也不说一声儿,我们怎么去?”
“我还以为你们不想去了呢?赛前喝酒!想干什么?”
“不喝酒,她们都睡不着,怎么上场?”
柳七抬强忍着敲她的冲动,磨牙道:“睡不着不能上场,宿醉后能上场?”
“素……醉?素醉是什么东西?”
柳七顿时哭笑不得,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确是天赋异禀,喝醉了第二天竟然一点儿不适都没有。
吃了柳七的醒酒药,江阿蛮和朱邪总算不再手软脚软。
跟着,庖屋又送来一锅鸡皮酸笋汤和萝卜饼,江阿蛮和朱邪各自喝了两碗汤又吃了饼,才算基本恢复了正常身体状态。
李安已先行带着队员出发去赛场,所以早饭后,柳七独自领着三人上马车,驶出坊门。
益州作为蜀郡所在,比越巂县城繁华了不只十倍,坊墙内的店铺酒家林立,坊与坊之间的街道铺着两尺多长的青石板,马蹄敲击着路面,清脆悦耳。
眼看马车走过街道,一路往城门驶去,云秀纳闷道:“不是要比赛么?这是去哪儿?”
柳七坐在车辕上只管驾车,头也不回,看都不看她。
这家伙最近似乎不太爱理她,云秀识趣地不再追问,转头问道:“这是去哪儿?你俩知道么?”
江阿蛮正用手指轻轻按摩着眉尾的攒丝竹穴,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朱邪白她一眼:“你那耳朵要是不用就捐了吧。”
放在平时,云秀绝对会怼回去,但是这回却心虚地装作没听见。
她真不是故意的。
从小到大她从没喝醉过,真不知道酒醒后会头疼会变成软脚虾。
刚才见这俩人起床后脸色苍白手脚无力,她才觉得有些后怕——如果江阿蛮不上,万一球队输了,所有人明天岂不都要卷铺盖回家?
那自己岂不是也没机会到长安去找四娘了。
云秀暗自松了口气,探身搂着柳七的肩头庆幸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幸亏有你。”
柳七已经懒得纠正她的性别认知了,头也不回地丢开她的手道:“进去坐好!”
与此同时,朱邪也揪着云秀的腰带把她拽回车厢里,没好气道:“这是街上!你是女人!”
出城没一会儿,马车已驶入了新鞠场的通道。
通道两旁都是一人合围粗细的大梧桐树,林荫蔽日,马车一驶入其中,一路上被烈日烤得发闷的车厢瞬间就凉快了下来。
为了筹备这次预选赛,上元节刚过,剑南经略使安西就在益州城朱雀门外选址兴建了两个新鞠场。
整个鞠场用五尺高的竹篱笆圈起,点缀着红罗做成的装饰,晨风轻送,翩若游龙。竹篱笆外尽是高大的银杏梧桐,根深叶茂。
走进鞠场,云秀感觉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场内四周尽是青竹观赛看台,看台下靠近场边处有两处用白麻布搭起的遮阳棚,棚下放着胡床。
王绛等人正在棚下或站或坐,而另外一个的遮阳棚下却空荡荡不见人影。
此刻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大半个时辰,观赛看台上却已坐无虚席。
云秀眼尖,一眼看到戎州队的朱萸等人都坐在不远处,唯独秋芙蓉不见踪影。
李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示意三人各自套上比赛服。
跟练习赛时一样,王绛“子”,穆英“丑”,江阿蛮“辰”,阿旁“亥”,云秀“寅”,安然“巳”,洪晓云“巳”,朱邪则分到了“午”字号。
云秀穿上红色半臂后正系腰带,就见一群人陆续走入另一个遮阳棚下。
她以前从没见过藏民,只觉得对方的衣服和发型都很奇怪,更不明白为什么穿戴那么多累赘东西。看着看着,忍不住垂涎起来,这些人的首饰随便一两样换了钱,就够她到长安的路费了。
新入场的雅州队,除了教练和队医,其余所有人清一色穿着黑色无袖长袍,内衬白色暗纹的麻衣,套在外边的半臂比赛服五彩斑斓,仿佛是用天边的云锦裁制而成。
衣服色彩鲜明,队员们的发饰上也佩戴着各种华丽珠宝,金银、玛瑙、琥珀……不一而足。
被高原太阳黝黑的肤色配着鲜艳的球衣,看起来格外彪悍健壮,气势十足。
观众们显然被雅州队的体格惊到了,低呼声此起彼伏,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看台上,简婕打量雅州队多时,转头看向朱萸:“雅州队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没有能力特别突出的,但这样强悍的身体实在是少见。”
“不过,西宁州队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练习赛只输给我们一分。”简婕接着说道:“只要她们正常发挥,还是有机会赢的。”
朱萸注视着雅州队的首发队员,若有所思道:“雅州队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们的身高。身高臂长再加上力量,可以直接靠身体碾压对手。”
“不过技术层面,西宁州队更有优势。”简婕显然更看好西宁州队,“那个江阿蛮,可是唯一让芙蓉放在心上的对手。对了,还有你说的男人婆,速度竟比芙蓉还快。”
一想起云秀,朱萸就想起了那匪夷所思的进球,耳旁也同时回响起了王绛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嗯,云萸,这名字不错,我记住了。”
朱萸下意识攥紧了双拳,懊恼地看向王绛。
王绛此时正站在球正身边,站在她对面的雅州队队长,身高接近六尺,虎背熊腰,站在王绛身边,感觉能把王绛给装进身体里。
转眼选边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看着西宁州队登场的首发队员,朱萸不由瞪大了眼睛:“江阿蛮呢?怎么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