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安和柳七所料,王绛刚才并没有与穆英同行,而是孤身离开了赛场。
当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西宁州队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汹涌,然而对于王绛来说,她仿佛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远远地望着队友们欢腾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转过头去,看向曾经辉煌无比的蜀州队,看着她们无奈地接受着被淘汰的命运,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轻轻地笑了出来。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如此荒诞可笑,而最可笑的,却是她自己。
她的思绪瞬间飘回了那天的酒肆里,黄四娘站在酒桌旁招揽她的画面历历在目。
当时她的感觉实在太过复杂,困惑、愤怒、忐忑,还有几分隐秘的不能对旁人说的虚荣和窃喜。
可是当她决绝地斥责黄四娘时,对方的脸上毫无羞恼之色,反而微微一笑,丢下一句“你再想想”,便悠然离去。
对方离去前的一瞥,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嘲笑她的决断过早,又似乎笃定她最终一定会屈服。
她感到羞辱,愤怒得几乎要拍案而起,可看到穆英和阿旁回来时,不知怎的,她却突然坐了回去,强行咽下这口气。
在此之前,她和穆英阿旁从来都是无话不谈,但是这一次,鬼使神差地,她没有说出这件事。
然而,黄四娘离去前的那一笑,就像根尖锐的刺扎在心底,在比赛中一再干扰她,让她精神恍惚。
看着王绛失魂落魄地独自站在一边,正准备离场的戎州队队员们都沉默了。
朱萸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怜悯和无奈,她深深叹了口气,惋惜道:“球队赢了,她却输了。”
“她活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不值半文钱。没她,西宁州队照样能赢。”队副简婕接过话茬,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嘲讽,似乎她对王绛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相比之下,秋芙蓉则显得更为理智和客观,她深深地看了王绛一眼,然后公正地反驳道:“没有她,西宁州队应该赢不了。她在上半场的表现非常出色,而最后那个绝杀的球也是由她助攻完成的。”
简婕却不以为然:“像她这种墙头草,哪边强就往哪边倒。队友们在场上拼命时还要担心她会在背后捅刀子、放水。这样的人,有不如无。”
秋芙蓉被简婕直言不讳的性格逗得笑了起来,她俏皮地问道:“我们是没机会跟蜀州队比赛,可加入他们赛前也来收买你,你会不答应?”
“当然不答应!我们不如她们么?”简婕嗤之以鼻。
“也就说,你如果觉得我们实力远不如蜀州队,你也会选择加入她们?”朱萸在一旁落井下石。
看着简婕被怼得涨红了脸,戎州队的人爆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
简婕没笑,她凝视着远处的王绛,淡淡地说:“如果不能与自己的队友并肩作战的话,那么去长安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萸一怔,紧紧搂住简婕的肩膀,看着秋芙蓉,充满豪情地说:“说得好!我们要同进退,共荣辱。要赢一起赢,要去一起去!”
戎州队的队员们似乎也感染了朱萸的豪情,她们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信心十足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应和到:“一起赢,一起去长安!”
王绛被这股热情所惊动,看着戎州队的队员们相偕走下看台,她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悔恨。
她知道蜀州队的实力远在西宁州队之上,但她的自尊和骄傲让她无法答应黄四娘提出的条件,就算没有多少胜算,她也想要拼一回。她们已经战胜了许多强大的对手,万一这次也成功了呢?
然而,当史湘玉上场后将比分差距再次拉大到两分时,她那脆弱的信心开始崩溃,那个梦寐以求的出线权正在离她越来越远。
她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艘破烂不堪的船上,即将沉入黑暗的江底。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心脏,那种被淹没在水底的恐惧让她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另一艘船。
然而,她刚跳上的船却突然翻了。
更讽刺的是,她原本乘坐的那艘破烂的船,却在最后一刻成功抵达了江岸,而她却被留在了江中,任由冰冷的江水将她吞噬。
此刻的欢庆与喧嚣都与她无关,队友们的笑声、欢呼声都刺入了她的心。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和脚边的鞠球,那是曾她的荣誉,也是她的罪孽。
她想起了那些在一起比赛的日子,想起了那些充满热血和激情的时光,想起了队友们信任的目光。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那种痛苦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都要强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毫不犹豫地绕过庆祝的人群,随手捡起一条红绡,大步走向出口。
事已至此,她无颜面对所有人,更不配跟她们继续并肩作战。
王绛逃也似的快速出了赛场,用红绡抵作车费,雇了辆马车返回客舍,她希望在所有人未归之前整理好行李离开。
客舍里静悄悄的,一入院来,鸦雀无闻,连那两只护院的土狗都在墙根儿下睡着了。
土狗们听见脚步声,竖起耳朵抬起头,一看到王绛,它们立即兴奋地站起来,摇着尾巴越过王绛冲了出去。可是,等了半天都没见其他人进来,两只狗有些困惑地歪头呆了片刻,悻悻地走回墙根趴了下去,斜眼瞅着王绛。
王绛感到一阵困惑,她不确定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错觉。此刻,她感觉这两只狗仿佛都在对她表示不满,它们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作为云秀最忠实的狗腿子,这两只土狗向来不爱搭理别人,却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给她脸色看!
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但她却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真是破鼓众人捶,连狗子都嫌弃她了!
王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时间去生气,她匆忙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行李。拎着包袱刚出门,迎面看见穆英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