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洛云飞的银子,事情就变得容易了。
李安在答应洛云飞同行之前,已经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底朝天。最后看在洛司马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地同意。
就这样,整个蹴鞠队兵分两路,柳七、云秀、江阿蛮,外加洛云飞,四个人提前三天出发打前站,沿途按照预先设定的路线一路东行。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留下足够的定金确保有充足的房间。
时间在路上流逝得飞快,走过了六月荷花,七月槐花,转眼八月桂花飘香,长安已然在望。
这天清晨,四人再次从咸阳的丰桥客舍出发。按照他们的行程,预计午错时分就能抵达长安城。所以当洛云飞提议顺路想去看看阿房宫的遗址时,所有人都没反对。
洛云飞看着江阿蛮那如水般平静的清丽脸庞,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为了能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他在这段旅程中竭尽全力。
然而,他的每一个提议,江阿蛮都不置可否,既不出言反驳,也不点头附和。她以实际行动表明,把他的话全当做了耳旁风。
洛云飞对此感到十分懊恼,刚才提议时本也没报什么太大希望,然而,当他看到江阿蛮竟破天荒地没有反对时,激动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事实证明,洛云飞高兴得太早了,即使江阿蛮真的有一瞬间被他的诚心打动,这为数不多的感动,也很快就被随后而来的倾盆大雨浇熄得无影无踪。
八月的雷雨,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仿佛瓢泼一般,下得都冒烟儿了。
阿房的遗址在秦汉时的上林苑,如今早已被湮没在山林之中,来时方圆十里都看不见村落与人家,无处避雨的四人只能在雨中艰难前行。
柳七在最前面,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大声叮嘱:“山路泥泞,跑快了可能马失前蹄,宁可再慢些。”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沙哑,语气却极为冷静。
山路狭窄,柳七在前面压住了行进速度,后面的人想快也快不起来。雨越来越大,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泼下,所有人很快被淋成了落汤鸡。
洛云飞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被风雨无情地吹散,狼狈地贴在他的前额上,他艰难地在雨中行进,努力试图跟上江阿蛮的马,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江阿蛮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想理他,只是默默地继续赶路。
云秀习惯性地走在最后,虽然风狂雨骤,但洛云飞的话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看着他被霜打了似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云飞有些恼羞成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愤愤地谴责云秀:“笑什么?还是不是兄弟?”
云秀眯眼看着他:“我再给你次机会,重新说。”
看着对方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的眼神,洛云飞顿时感到心里发虚,满肚子的气瞬间像被打穿的鞠球,憋屈道:“我……我就是抱怨一下,没别的意思。”
此时,洛云飞早已没了贵公子的派头,那张漂亮的脸在雨中冻得发青,昂贵的蜀锦长袍湿漉漉贴在身上,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又像头快炸毛的猫。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毕竟被洛云飞好吃好喝地供了一路,云秀不好意思欺人太甚,象征性地安抚他道:“她就那个脾气,平日里都不爱搭理人,更何况现在?”
一提到江阿蛮,洛云飞那满腔的不满和委屈就像被抽空一般,瞬间消散无踪。他带着一丝哀求的神情看着云秀:“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云秀强忍住笑意回答:“她是不喜欢你,可只要她还没喜欢上别人,你就有机会不是?”
洛云飞一怔,觉得对方说得有理,沮丧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虽然雨水顺着眼睛往下淌,蜇得他睁不开眼,却还是忍不住眯眼看向江阿蛮的背影。
就在这时,他看到江阿蛮的马在泥泞中突然失足。
虽然江阿蛮骑术高超,却也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柳七听到惊叫声立刻转身,迅速甩蹬离鞍,飘身稳稳地落在了江阿蛮的身后,扶住江阿蛮的肩头,待其重新坐稳,才又纵身跃回自己的马上。
尽管柳七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但洛云飞的眼神中却瞬间燃起了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烧成灰烬。他怒冲冲地转向云秀刚想发火,就听柳七在前面喊道:“前面有个园子,我们去避一避。”
雨地里走了这么久,听到有地方可以避雨的消息,云秀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丢下洛云飞,策马向前追赶柳七。
洛云飞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恨得差点儿把缰绳咬断。
一行人跟着柳七穿过路旁的竹林,迎面一座庄园映入眼帘。正门高大宽阔,五扇大门紧闭。水磨群墙,下面铺着白石台矶,左右皆是雪白的粉墙,下砌虎皮石,看上去虽华丽却不显浮夸,给人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感觉。
柳七甩蹬离鞍,走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大门。不久,门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黑檀木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厮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听了柳七的话,小厮显得有些犹豫,说需要先请示回报,然后便关上大门,一路跑远了。
云秀三人也匆忙下马,躲到门头的屋檐下避雨。没过多久,屋内又传出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显然不止一个人。
正门再一次被推开,一名白衣男子走了出来,眉眼清秀,举止阴柔,年过三旬,脸上却连一根胡须也看不出来。男子自称是园子的管家,姓李。
这位李管家十分客气,一边指挥着小厮将马牵到后院去安置,一边邀请四人进园。
云秀刚一进门,就见迎面一带翠嶂,两边是抄手游廊,门栏窗槅皆是细雕花样。假山上白石崚嶒,纵横拱立,上面藤萝掩映,微露羊肠小径。如此富贵精致的园子,显然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进的地方,她下意识停在门口,却被江阿蛮拉了进去。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倾盆大雨,下一阵子就该停了,结果却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想在天亮前赶到长安城显然已不可能。
好在李总管在看了四人的路引后不仅同意借宿,还提供了一顿丰盛的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