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惊鄂地呆看着江阿蛮,反应过来时轻蔑一笑:“一起上?你该不是疯了吧?”
混混们也都惊得合不拢嘴,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穆英担心地轻拽江阿蛮的衣襟劝道:“他们都亡命徒,打起架不要命的,。”
江阿蛮轻轻拂去穆英的手:“放心,他们除了不要命,没什么真本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邪攥着铁尺,劈头盖脸砸向江阿蛮,怒道:“贱婢找死!”
江阿蛮唇角微扬,不闪不躲,木棍陡然弹起直刺朱邪咽喉,后发先至,快若闪电。
朱邪忙侧身闪躲,却不料对方这是虚招,棍头半路突然下沉。
再想躲闪已来不及,朱邪被木棍结结实实抽中了腹部,登时一口血喷了出来,仰面摔了出去。
其余五个混混一见,顿时忘了怜香惜玉,冲上去将江阿蛮团团围住。
云秀一见急了,刚想上去解围,混混们已比赛似的争先飞了出去,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呻吟哎呦。
江阿蛮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气质出尘,飘然若仙,仿佛刚才动手的根本不是她。
云秀彻底傻眼了,她都没看清江阿蛮的招式变化,五个混混就被木棍抡飞了。
混迹街头的人最懂弱肉强食之道,混混们不等爬起身,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院子,逃得无影无踪,丢下朱邪一个人昏倒在地。
江阿蛮丢开木棍,恢复了清冷出尘的冰美人面孔,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云秀一肚子好奇问号,刚想问个清楚,却见朱邪苏醒过来。
朱邪摔出去的时候后背着地,昨天受刑的伤口雪上加霜,疼得直接晕过去了,醒来成了光杆司令,刚一脸怒色地挣扎爬起来,见云秀逼近,忙退后道:“你想干什么?”
云秀看着她呲牙一笑,抬手就是一记大耳光。
朱邪措不及防,踉跄着险些摔倒,但她已感觉不到脸疼,因为后背的剧痛已压过了一切。
好容易站稳,另一侧脸又挨了重重一巴掌,酸疼无力的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当她以为今天会被打死在这里时,脸上却挨了很轻的一巴掌,轻到她麻木的脸都几乎感觉不到。
耳畔传来云秀的解释声:“刚才那两巴掌是替王绛和穆英打的,这一巴掌是替蒙竹阿花打的。”
朱邪气得睁眼反驳道:“昨天不是我打的,你跟我算什么账?”
“你们头儿打的,你背锅也不冤枉,现在咱们两清了,下次来记得多带些人,我觉得她能打十个。”云秀说着,抬下巴冲江阿蛮扬了下。
江阿蛮正打水洗手,随手把毛巾丢到她脑后:“我能打你十个!”
云秀一笑,接住毛巾擦了把脸,顺势压低声向朱邪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这事儿跟她们没关系,你有种冲我来,下回咱俩单挑。”
毛巾上的水滴到朱邪的手背上,冰凉刺骨,从指尖一直冷到心底。
突然间就感觉自己活成了笑话。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朱邪咬牙站起身忍痛往外走,一眼看见身后来人时,浑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一动不能动。
李安的表情更古怪,旁若无人地只顾盯着朱邪的脸,一步步走近。
而随着他越走越近,朱邪浑身也越抖越厉害,满脸血泥指痕的脸似哭似笑,仿佛在外闯祸吃亏的孩子突然看见了家长,七分害怕中夹杂着三分委屈。
李安停在三步外,仔细看了眼朱邪小臂上的纹身,就定定地看着她青碧色的眼眸,表情十分镇定,但握着扇子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朱邪躲避着李安的视线不敢对视,却又忍不住总想偷看对方的脸。
这场面如此诡异,如果不是两人年龄相差四五十岁,云秀都要怀疑这是失散的情人久别重逢了。
“怎么又是你?”柳七不悦的声音冷不丁从李安背后传来。
朱邪如梦方醒,拔腿就跑,却被李安攥住了胳膊。
温暖的手,朱邪却感觉像烙铁,心乱如麻地拼命想挣脱,后背一阵撕裂剧痛,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前的事。
夕阳从窗口照进来,给屋内简陋的家具渡上一层红光,连地砖都折射着耀眼的光,如梦如幻。
让她忍不住怀疑并没见到阿郎(唐代的奴婢称呼男主人为郎君或阿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她来越巂县快三年,如果阿郎在这里,怎么会今天才相遇?
一念及此,朱邪心慌地猛坐起身,背部的伤被牵扯到,疼得她险些叫出来,却顾不得疼,咬牙走向门口,迫切地想知道刚才到底是不是梦。
院子里蹴鞠队正在训练,云秀在廊下独自踮球。
朱邪站在场边,找遍了全场看不到李安的影子。
难道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梦?
朱邪瞬间浑身冰冷,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她站在人去楼空的屋里,手里拿着李安留下的脱籍文书,证明她不再是私家奴婢了。
就在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错了。
她任性地只想找到失散多年的姐姐,却忘了到阿郎已成了她的亲人。
从那一天起,她又变成了孤儿,变成了任人欺凌的野草。
过去的五年,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想有机会在见阿郎一面。
恍惚间看到鞠球飞过来,朱邪下意识凌空一脚将鞠球踢出。
鞠球呼啸着穿过半个训练场,撞入球网中。
铃声大作,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秀想起昨天她卸球和滚球的动作,脱口道:“你也练过?”
刚才那一脚明显抻到了背部的伤,朱邪倒吸着冷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穆英看了一眼王绛,拦住朱邪道:“我们过两日去益州比赛,要不要一起去?”
朱邪微怔,随即冷笑道:“连戎州队都踢不过,还去比什么?没得丢人。”
王绛一听就火了:“输不丢人,怕才丢人!连下场比赛都不敢才是真的丢人!你根本不配蹴鞠!”
朱邪的脸色变了几变,咬牙猛地推开穆英:“什么配不配?这种没用的东西,我早忘光……”
气急败坏的声音戛然而止,朱邪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李安,浑身颤抖。她的脸上瞬间闪过各种复杂表情,有狂喜,有惊讶,有激动,有愧疚,更多的是悔恨和自卑。
李安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皱眉道:“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看你站都站不住了。”
朱邪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手刚伸出一半,人已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