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她竟然睡着了!不光如此,还睡的特别香,一觉就睡到了天大亮!
之桃猛地坐起身,望着已是空空如也的身侧悔不当初地长叹了一口老气。
说好的女追男隔层纱,怎么到她这就成了铁纱网呢。
之桃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猛然嗅到一阵饭香,她走到桌前,发现桌上除了满满一桌的饭菜,还有张字条。
“本君有事外出,你且在屋里好好休息,晚上带你去寻妙空空。饿了的话,桌上有饭菜,无聊的话,可以抄写几遍八大神咒修身养性。”
放眼三界,能把抄八大神咒来当作修身养性的,怕也只有他破军星君一人了吧。
之桃一脸嫌弃地将字条丢到一旁,走到门口,正准备出门去寻他,却发现这房间四周竟被设下了结界。在多此尝试破除结界未果之后,之桃唤出了素矰,可即便是数箭齐发,也未能撼动这结界分毫。
嘁,不就是仗着自己修为比她高吗,有什么了不起。
-
市集里,正在逢人打听二十年前奇案的应陌猛然察觉到之桃正试图冲破结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故意将她困于结界之内,其一是为了方便他独自外出查探将离身世一事,其二,则是为了防止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又惹是生非,比如,与那李之涣厮混。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李之涣,他的心底就会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先前对那沈恭容也是,虽不及对李之涣那么厌恶,但也是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皱眉头。
在问询了多名路人之后,应陌这才大致弄清了当年的情况。
原来将离出生于临安城的大户人家,其家世显赫,整个临安城人尽皆知。约二十年前,一夜之间,将离全家皆死于非命,且其府宅竟莫名化作一片灰烬。当初若非将离贪玩,半夜翻墙去湖边抓鱼,只怕连他也难逃一死。
要说此事最为蹊跷的,不是满府老少为何被屠,也不是如何让这偌大的府宅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而是那灰烬,瞧着并不像是被火烧的,倒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般。
此事处处蹊跷,官府查探多年也未有所头绪,由此便只得成为了无头悬案。
至于将离,他当时一个不过十岁的稚子,身无分文,且又举目无亲。自那之后,他便独自离开了临安,再也没了音讯。
众人重提此事时,那满脸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讲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从头到尾,甚至没有一个人,有表现出那么一丝丝的怜悯之情。
人情冷暖,便不过如此罢。
回到客栈,应陌撤去了之桃屋外的结界后,便一脸凝重地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原以为此行会有所收获,谁知一波未明,又添新谜。那被毁的府宅,如今早已另建新苑,加之此事距今已整整二十载,若想再寻得什么蛛丝马迹,只怕是再无可能。至于先前那虬髯大汉所说的黄光,他本想再仔细打探一番,可问遍了整条街,却没人见过那黄光怪象。究竟那道黄光是那人胡口乱编,还是确有其事,应陌一时也没了主意。
难道此事真相,当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应陌!”之桃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了房门,冲到应陌面前,啪地一声把他留的那张字条拍到了桌上,“你竟然把我关在房里整整一天!”
“又不是第一次被本君禁足,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应陌轻描淡写地说着,饮了一口已凉透的茶,“入夜了,要不要去寻那妙空空。”
“寻是自然要寻的,但是你凭什么白天要关我……”
应陌未等之桃抱怨完,便不由分说地牵起她,来到了临安城正中的一座塔顶。
之桃被这猝不及防的瞬行毫无防备,脚下猛地一晃,吓得她一下扑到了应陌怀里。
应陌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迟迟没有松开的意思,便无奈开口道:“这么久也该站稳了吧。”
“不行不行,我站不稳。”之桃死死抱着应陌的腰身,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生怕被他发现自己正在偷乐。
应陌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闭目凝神,灵力大开,感知着这整个临安城中的一举一动。
东南方。
应陌大袖一挥,隐去了二人的身形:“那妙空空,你还找不找了。”
“找找找。”之桃闻言赶忙抬起头来,但环着应陌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罢了。”应陌自知拗不过她,便默许了之桃的这番轻薄之举,“那你抱紧了,本君带你过去。”
说完,应陌脚下轻点,二人便御风来到了这临安城的东南处。
只见这条街道的人家皆已熄灯睡下,唯剩一瞧着气派十足的府邸灯火通明,院里一群人正点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大声吆喝着什么。
“君上,我们下去瞧瞧吧。”
“嗯。”
应陌轻声应了一声,便带着之桃落在了院中正房的屋顶上。
“快找啊!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可是明日要进贡给王上的!若是找不到,我扒了你们皮!”
院里,一个锦衣华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正掐着腰大声训斥着,他手上握着马鞭,凡是经过他身旁的下人,皆都逃不过被狠狠抽上一鞭的下场。
“难怪那妙空空要偷他的东西。”之桃满脸嫌恶地撇了撇嘴。这种欺凌下人的土财主,别说是妙空空了,就连她都想上去教训教训他。
“废物!赶紧去找!那么大盆的金玉盆景,他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带出府去!都给我把眼珠子瞪大点!”
之桃抻着脖子,仔细打量了那土财主一眼。好家伙,总共就十个手指,他能带上足足十一枚又粗又宽的金戒指,脖子上那满满一串的冰种翡翠更是扎眼。竟能把那么沉的玉石戴在脖子上,也不怕抻了筋。
“君上,那妙空空还在这府中吗?”
“现在还在。”应陌说完,扭过脸望着宅院的西北角,“不过瞧着,马上就要走了。”
“那……我们抓紧时间,把底下那个土财主给扒光了怎么样?”
“扒……光?”
“对啊,他那一手的金戒指还有脖子上的翡翠串,瞧着应该还挺值钱的,不如我们把它们尽数偷来,也来个劫富济贫如何?”
应陌闻言,眉头忍不住皱成了一团。
她竟然想让他这个天界神君去偷凡人的东西?
“天界之人向来不插手人界之事。”
“嘁,小气。”之桃瘪了瘪嘴,终于松开了抱着应陌的手,“你不去,我去。”
说完,之桃伸手一挥,原本还在东奔西走的众人顿时停在了原地,那土财主此时正保持着掐腰破口大骂的姿势,喷出的唾沫星子也都定格在了半空。
之桃轻盈一跃,径直飞到那土财主面前,稳稳地落了下来。她得意地围着那人转了一圈,随后伸手又是一挥,那土财主顿时仅剩一条下裳内衬。
瞧着他光溜着膀子、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之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站在屋顶上的应陌此时却又皱起了眉头。见到男子的身子竟还如此不以为然,简直是不成体统。
他飞身到之桃身边,一把将她拦腰提起,不由分说地便像提小鸡一般将她带到了一旁。
“哎呀!”
应陌猛地一松手,之桃啪唧一声迎面摔到了草丛里。她狼狈地直起身,呸呸呸地吐着嘴里的草,怒气冲冲地抬头瞪着应陌:“你干嘛!”
“非礼勿视。”
“就那么个死胖子,有什么非不非礼的!”
应陌有些恼怒地望着她理直气壮的不服气模样,一时气结。她的那三个叔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竟让她连最起码的男女有别都不懂。
“起来。”应陌说着,伸手便要将她拉起来,谁料之桃正在气头上,死死坐在地上不肯动弹。
也不知道应陌最近是怎么了,行为举止总是感觉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怪,反正就是总做出一些让她感觉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惹她生气。
应陌望着她的后脑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就冲他发脾气,动不动就甩给他个后脑勺。哄他又不会哄,只能次次用岔开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罢了,如今也只能故技重施了。
他俯下身,一言不发地将坐在地上赌气的之桃一把拦腰拎了起来,无视她张牙舞爪地抗议,纵身跃起,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那妙空空的身后。
一番挣扎之后,之桃渐渐没了力气,便将抗议戏码转移成了内心戏。
他这么拦腰提着她,哪里像是把她当作女子看待了啊,说是和对待小鸡小鸭一样也不为过吧!一点不顾及她的形象不说,还一点都不温柔,勒得她的大肠小肠都要分家了。
突然,应陌停下了脚步,落在一处屋顶,将之桃轻轻放了下来。
之桃赶忙直起身,一边随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顺着应陌的目光向远处瞧着。
只见一个黑影灵活十足地上蹿下跳,丝毫不被怀里捧着那盆贵气十足的金玉盆景所影响。他每路过一处农家,便掰下一节金枝、掰下一片玉叶偷偷地放到其房门口的显眼位置,随后又轻盈越过围墙,继续潜入下一家农户。
“这妙空空看来还真是如传闻所说,那么大盆的金子玉石,就这么从城里扛到了郊外,还真是不嫌沉。”
之桃饶有兴趣地瞧着,见他越跑越远,便赶紧拽上应陌,想要冲过去将他一举擒获。
“等等。”应陌说着,一把拽住了她的后颈衣领,之桃猛地一个踉跄就被他拎回了原地,“先不要轻举妄动,姑且跟着,看他最终会去到何处。”
“直接抓住问他不就好了吗,何必脱裤子放屁两道手续。”之桃一脸不悦地挣脱开来。应陌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以前都是温温柔柔牵她的手,现在却总像抓小鸡一样逮她。
应陌闻言一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小东西最近跟他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看来自己最近对她是太过宽容了。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也该抽空让她抄几遍八大神咒收收心了。
“若是抓住之后,他不肯说呢?”
“那就揍到他说为止呗。”
应陌怔了一怔,随后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是神仙,不是强盗土匪。”
“神仙怎么了,之前天界那帮人不也想对我屈打成招吗……”
话刚说了一半,之桃就后悔了。那次殿审的事,应陌甚至不惜为她当众与仲光翻脸,此后还寸步不离地守了她小半年,若非有他这么悉心的照顾,自己又岂会如今这般没痛没疤地活蹦乱跳。
自己到底是神经多大条才会又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啊……
“君上。”之桃赶忙讨好地牵起应陌的手,然后摆出一副自以为特别诚恳的表情说道,“方才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和你相比,我还是眼界见识太狭隘了,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再也不会跟你犟嘴了。”
应陌见她仅眨眼间的功夫,态度就有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顿觉好笑,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最好是。”应陌笑嗔着,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走吧,再不赶紧跟上,他就真要跑远了。”
之桃紧紧牵着应陌的手,嘿嘿傻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妙空空身后,只见他将手中的那盆金玉散尽之后,便步履轻盈地向临安城内跃去。最终,消失在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华贵府邸之内。
之桃抻长了脖子,这才瞧清楚大门上那门匾的字。
涣王府。
好家伙,这妙空空还真是勤快,这是打算一晚上偷几家啊。
“走。”
应陌说着,牵起之桃,二人纵身落在了妙空空消失的那间房前。
二人径直穿过房门走进了屋里,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一阵窸窣的衣衫摩擦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二人走上前,只见一夜行装男子正背对着在换衣衫。
还未等之桃瞧个真切,应陌便一把遮住了她的眼睛,强行将她的脸转到了一边。
嘁,小气鬼。
之桃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就是换个衣衫吗,又不是光屁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待那人换好衣衫,应陌这才松开了手。今日月光微弱,之桃定睛瞧了半晌,这才猛地意识到,他们一路追寻的妙空空竟是与她一见如故的李之涣!
李之涣站在窗前,瞧着这漫天的月色朦胧,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后走到榻前,钻进被窝就开始呼呼大睡。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李之涣怎么敢堂而皇之地睡在了涣王府?他这是不要命了还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他是涣王府里的人?瞧着这屋里考究的陈设,真的很难想象他是这涣王府里的下人,即便是大管家也不可能有这种屋子住。难道说……他是涣王府里的贵客?他和这涣王又有什么关系?
之桃抬起头望着应陌,待得到他的许可的点头后,便撤去了周身的隐身咒,一个健步冲到李之涣面前,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李之涣被之桃这猛地一掀吓了一跳,他赶忙坐起身来,瞧见来人竟是之桃,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
“之涣兄,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
李之涣闻言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三更半夜如此气势汹汹地跑到他的寝室,想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至于她究竟是发现他是当朝七王爷呢,还是发现他就是妙空空,心里一时还打不定主意,看来只能先顺着她说,看看她的反应了。
他挺了挺身板,摆出一副自认为器宇不凡的模样,正色道:“不错,本王便是当朝的七王爷——涣王。”
“七王爷!?”
见到之桃如此惊愕的神情,李之涣不免有些得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之桃有些疑惑不解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一个王爷劫富济贫个什么劲啊,最该被劫的不应该是他吗?
“你身为一个王爷,整日荣华富贵的,没事自己行行善不就得了,干嘛还要去打劫其他有钱人啊。”
李之涣闻言心中一沉。看来自己便是妙空空一事,终究还是遮掩不下去了。他回了回神,连忙解释道:“本王虽是七王爷,但俸禄也是有限的,凭本王一己之力,根本救不了多少穷苦百姓。再说了,本王所劫的,那都是为富不仁之辈,若是寻常的有钱人,本王是断不会对其下手的。”
之桃瞧着他这副急于解释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乐:“你这人果然有趣,我喜欢。”
李之涣没有料到之桃竟会是如此反应,当即头脑一热,赶忙爬下榻去,正了正衣衫,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说道:“落葵,本王因身份原因,无法许你正妃之位,但本王保证,今后这涣王府,便只会有你一位侧妃……”
“等等等等。”之桃被他这一顿没头没脑的说辞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不懂吗?本王其实……心悦于你,想要与你成婚。”
“啊!?”之桃闻言,立马面露惊恐地后退了数步,“你、你是……断袖?”
李之涣微微一愣,随后忍俊不禁道:“傻姑娘,本王从第一眼见你,便已经瞧出你是女儿身了,这世上哪里会有男子能如你这般娇俏可人啊。”
之桃听到这话,又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心里忍不住对那句‘傻姑娘’呕上了一呕:“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谁!?难不成,是你那脾气怪异的师兄!?”
“不错。”
应陌淡然自若地说着,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去。他径直走到之桃身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又立刻若无其事一般,从容不迫地盯着面前的李之涣:“我与师妹还有要事在身,今后就不打扰涣王殿下了。希望涣王殿下可以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七王爷,做好那个劫富济贫的妙空空。至于其他不该你掺和的事,就不要再在别人面前碍眼了。”
“等等!”李之涣见二人就要离开,便赶忙出声挽留,“你们要去哪里,本王愿与你们一起。”
应陌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牵起之桃,瞬行至了距临安城十里之外的小村子里。
李之涣怔怔地望着二人突然消失的地方,不由得张大了嘴。
他们是……神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