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三思啊!”
“君上切莫意气用事,天界需要您啊!”
众神似乎并没有听进应陌的话,依旧不依不饶地非要让他接下这天帝之位。一旁,广白终于弄清了这事情的原委,当即一拍大腿,冲到了应陌面前。
“小子,这天帝之位,非你不可,别再傻了吧唧地推辞了。”
广白说完,见应陌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只得耐着性子,替他梳理起当天帝的好处:“你看,你若是做了天帝,那魔帝不就成了咱们天界的天后了吗,这样天魔两界以后便不会再起战乱,多好啊。以后之桃那小丫头想要找老子喝个酒啥的,那不抬腿就来了吗,多好啊。”
说完,广白偷摸瞄了一眼应陌的反应,见他仍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不由得暗暗生起闷气来:“喂,之桃,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我无所谓啊,应陌说什么就是什么。”之桃一脸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紧紧依偎在应陌身边。
“你你你你,你是要气死老子吗!”
白泽见广白那副气得跳脚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帮腔道:“应陌,广白所言不无道理,天魔之争自上古时起便从未停歇,若你当真可以执掌天界,那三界便可永享安宁。你虽已辞去破军星君和战神一职,但我相信你心中仍是记挂着三界苍生的,若当真可以自此止干戈,化玉帛,何乐而不为呢。”
“就是就是。”广白在一旁赶忙连声称是,心里不禁默默感慨还是白泽能说会道,句句都说在了点上。
应陌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我如今仙骨尽失,又如何执掌天界。”
“哎呀,不就是失了个仙骨吗,再重塑个不就行了。”
听到广白这话,众人皆是一惊,就连一直无动于衷的应陌也不禁微微有些诧异。
广白颇为满意地瞧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继续娓娓说道:“应陌这小子仙骨尽失,皆是被那世离刃的业力所累,若是能将他体内的业力尽除,那他的仙骨自然可以恢复如初。”
“可这世间常有神通敌不过业力之说,自古至今,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消除业果的。”
广白听到赤帝这话,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是深了几分:“老子乃创世神分身,如今身为太一天尊,司掌救度群生、救拔幽苦、超生脱死,可引渡受苦亡魂往生。说句不谦虚的话,放眼这三界,怕是只有老子能化去这业果,令人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小小白,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广白嘿嘿笑着,走到之桃面前,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一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悠悠道,“只不过,此术还需借你几滴心头血一用。”
“几滴血罢了,拿去拿去。”之桃喜极过望,急忙抢过应陌手中的无阙剑,塞到了广白手中。
“小桃,不可。”应陌一脸凝重地拦下了之桃,见她一副不解的模样,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心头血并非寻常之血,极其珍贵,即便是取出体内也永世不会褪色。神魔此生仅存七滴心头之血,若心头血流尽,则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无妨。”之桃用力拨开应陌的手,挺身上前道,“取吧。”
广白见应陌一副要发火的模样,便赶忙安抚道:“放心好了,老子怎么可能害了她呢,她要是死了,老子该上哪去找这么能逗乐的小丫头呢。”
说完,广白收起了嬉皮笑脸,面色凝重地望着之桃,正色道:“老子需要你三滴心头血,每一滴,皆是助他轮回重生的重要之物。待他轮回三世之后,方可重塑仙骨。”
“轮回三世?”
“不错,轮回三世。不过你且放心,他这三世不会有任何劫难,一切不过是走个过场。至于他重生的身份,老子也会替他选个妥帖的,绝对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你若是想要去下界陪他,也不是不可以,哎,反正就是很随意就对了。”
“还有这等好事。”之桃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她回过身,撒娇地摇着应陌的衣袖,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央求模样,“好应陌,好夫君,你就答应了吧。”
见应陌仍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之桃赶忙冲一旁的白泽使了个眼神。白泽心领神会,便长叹一口气,开口道:“你应该相信广白的为人吧,他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若是你当真拒绝了这个机会,那日后之桃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就只有在旁边干瞪眼的资格,到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就是就是。”
广白在一旁连声点头附和。这杀人诛心,直击要害的功夫,看来还真是得跟白泽好好学上一二。
果然,应陌听到这话,顿时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神情凝重地望着身边的之桃,又转头望向这天界众生,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就依你们所言吧。”
广白和白泽闻言,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随后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拱手朗声道:“拜见天帝!天后!”
诸神见状,立刻跪拜在地。
“拜见天帝!天后!”
在场的魔界众人见那帮天界之人竟如此称呼他们的魔帝和魔君,顿时心生不满,纷纷不甘示弱地跪地大呼:“拜见魔帝!魔君!”
之桃哭笑不得地与应陌相视一望,无奈地开口道:“从今日起,天魔之间的恩怨嫌隙自此一笔勾销,三界归为一体,不可再做出针锋相对之举。至于这称呼……我还是照旧做我的魔帝,而应陌,则是这三界的天帝。‘天后’、‘魔君’这两个称呼,便就此废去吧。”
“谨遵魔帝圣命。”
之桃贴在应陌身边,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搞定。”
“傻子。”
应陌轻笑着,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时,前排一个将军打扮的人站起身来,拱手道:“天帝,这罪神仲光和乔坤该如何处置。”
应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向了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问寒。
“不必问我,你们天界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
问寒轻声说着,弯下身,拾起将离的佩剑,转身便要离去。
“二叔父!你要去哪里!”
“去赎罪。”问寒望着之桃快要哭出来的脸,强忍住心中那难言的痛苦,硬挤出了一丝笑意,“以后若是想二叔父了,便去熔岩洞府寻我吧。”
说完,问寒便捧着将离的佩剑,消失在了这茫茫云海之中。
“二叔父……”
之桃望着问寒离去的背影,心疼不已,待一切事情处理妥当后,她一定要去熔岩洞府好好抱抱他。
应陌见之桃如此模样,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知为何,被应陌的手掌这么温柔地包裹着,之桃那颗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竟踏踏实实地归回了原位。她转过身,望向仲光二人,沉声道:“仲光,二叔父他肯放你一码,但我却不会,你设计害死毕方,伤了景澄,害应陌仙骨尽失,这些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但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要让你们为你们所做下的罪恶付出代价。”
说着,之桃望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广白,开口道:“小小白,你是这天界之中资历最老的神,你来说说,天界都是怎么惩罚这种犯了无妄杀孽的罪神的。”
广白闻言一怔,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瘫坐在地的仲光,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他与仲光相识十三万载,印象中,仲光一直都是一个与世无争、心地善良之人,为何如今竟会变成这般样子。
他沉默着走到仲光身边,抬手撤去了他周身的禁锢结界,随后俯下身,替他拭去了脸颊上的血污。他就这么静静望了他许久,终是长叹一声,开了口:“仲光,这六御之中,老子与你最是投缘,原以为你也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一切不过是你扮演出的假象。老子不懂,你既已身为六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非要争那天帝之位,那权势到底有什么好。”
仲光垂着头,冷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创世神分身自然不会懂我这种从散仙慢慢爬上来的人都经历了什么。你们天界向来都看重出身,那些天生神身、天生仙身的人,从来都不把那些苦苦修行成仙的人放在眼里,若非我苦心谋划,哄得你在三清面前一再举荐,我一个凡人之躯又岂能坐上六御的位子。”
“你糊涂!你只看到了那些恶,又何时留意过身边的善!老子扪心自问,这些年一直待你如手足至亲,从未在意过你的出身,你为何如此自轻自贱,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呵,一将功成万骨枯,和历代天帝相比,我的这些所作所为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只恨我太过心慈手软,当初在灵宝阁察觉到将离身份之时,我就应该当机立断,下手杀了他,而不是养虎为患,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仲光恶狠狠地瞪着将离魂灭的地方,愤恨地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嵌入到了肉里也浑然不觉。当初他潜入灵宝阁,本想替将离隐瞒身份,毁去封仙试名册,却发现灵宝阁中有成千上万的卷宗,且只能翻看到与自己有关的相关卷宗,于是便姑且回去,并带上了一个与将离同届通过封仙试,且寂寂无名之人,打算借他之手得到名册后,便立刻杀人灭口。在取得名册之后,他竟发现那将离便是当初自己为灭口一直派人追杀之人。当时,他还需要借着问寒的势力,所以并不想动他身边之人,便故意只撕毁了他的那几页,为的就是让人怀疑到将离的身上。想不到自己当初的一时之仁,竟会让事态走向如今这般地步。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广白吾兄,你自诩可以度化世间万恶,那这由心之恶,又当如何呢……”
正说着,仲光的神色之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意,指尖的灵力迅速凝成一把锋芒毕现的利刃,直指广白咽喉而去。就在那利刃即将触到广白之际,广白周身顿时爆出一道金光护罩,将仲光生生震出数丈,震得他当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广白心如死灰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仲光,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他本想劝他迷途知返,却没想到他竟全然不顾二人这么多年的情谊,妄图对他痛下杀手。如此执迷不悟,当真是无可救药。
“原以为你我二人志同道合,玄漠神通,如今看来,恐怕只是老子的一厢情愿罢了。”广白蹙着眉,沉声说着,随后拂袖转身,面向众神道,“六御仲光、夜游神乔坤,所犯恶行罄竹难书,今削去二人仙骨,堕入轮回,永世流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仲光几近癫狂地放声狂笑着,任凭那些仙兵押解着,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呼喊着:“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广白叹惋地摇了摇头:“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执迷不悔,止增笑耳。”
之桃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广白的肩膀,长叹道:“小小白,我知道你和仲光关系要好,你也不必难过,仲光、乔坤二人如今得此下场也算是自食恶果,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可惜,无论他们如何受惩,都不过是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出口恶气罢了,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都无法再复活了……”
“对了,说起这个,方才老子听赤帝说起此事,死掉的那个是毕方?”
“嗯……”
“哎呀,那没事。”广白不以为意地大手一挥,继续说道,“毕方她是火鸟,死那么一两次不妨事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之桃闻言,惊喜万分地抓起广白的手,力气之大,差点没把他的手指给掰折了。
“疼疼疼疼。”广白龇牙咧嘴地挣脱开来,委屈地呼着自己被捏到缺血的手,“火鸟一族,每五百年便会经历一次浴火燃烧,待身体燃尽,便得以向死而生,重生于灰烬之中。只要你们可以寻得她先前涅槃时遗留下的灰烬,再以地煞火、幽冥火、太阳真火、红莲业火、南明离火,此五火持续焚烧,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涅槃重生。”
听到这里,之桃忍不住喜极而泣起来。太好了,毕方可以回来了,大叔父不用再伤心了,她们又可以在一起嘻嘻哈哈互诉女儿心事了。
“先别那么激动,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广白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着,一边踮起脚尖,满脸笑意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景澄那个小子,听说被世离刃所伤,一直昏迷不醒。他这事也不难办,不过就得委屈你了……”
“需要我做什么!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可以!”
广白瞧见之桃如此激动地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不需要你上天入地,只需你每日一滴神魔之血滋养即可。”
“就这么简单!?”
“此事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委实不易。此术一旦施行,便决不可断下一日,否则将会功亏一篑,回天乏术。他何时能醒,一切全凭天意,可能要上万年,也可能就几月,并无定数。你,当真要救?”
“当真要救!”之桃毫不迟疑地当即应下,脸上尽是止不住的欢喜。
太好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仲光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应陌可以重生仙骨,毕方可以复活,景澄可以苏醒,一切又可以回到原先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之桃赶忙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奋力吸了吸鼻涕,随后长袖一甩,收起了方才哭包似的娇弱模样,威风赫赫地向众人道:“魔界众人听令!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寻得大殿下,将毕方重生之法告知于他!即刻行动!不容有误!”
魔界众人得此圣命,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动身前去寻找问寒的下落。
“应陌。”之桃兴冲冲地走到应陌身边,紧紧牵住了他的手,“待你轮回三世之后,就可以重生仙骨了。”
“是啊,到时候你就又可以偷懒,让我带着你瞬行了。”
“嘿嘿。”之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头望向广白,“小小白,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走吧,跟老子去无垢池。”
广白说完,摆摆手,示意二人跟上,随后便快步向妙严宫走去。
来到妙严宫,二人随着他从一处暗门,一路曲转而下,来到了这号称可以洗涤世间一切污秽的无垢池边。
这无垢池被一圈翠绿色的玉石围在当中,五光十色的,瞧着特别花哨,一点都不似它名字那般仙气飘飘。广白向来都喜欢什么金镶玉这种花里胡哨的搭配,看来还真是物随主人,就连这一池神水都难逃此劫。
“应陌,你且进入这无垢池之中,凝息打坐,试着让周身元气游聚于百会穴之中。之桃,你随他一同进去打坐,但你要做的,是将灵力避开内关穴一处,记住,一定要凝神静气,切不可三心二意。”
之桃神色紧张地点了点头,乖乖照着广白的指示,凝息而坐,缓缓施力,使灵力避开内关穴,刨除杂念,闭塞七窍,心若止水。
突然,一阵凉意自胸口延伸至心脉,又紧接着扩散至四肢,之桃顿觉浑身无力,嘴唇和脸颊都微微有些寒麻之感。这股凉意在她体内上下乱窜,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让她不禁有些反胃难受。这不适感就这么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之桃再也支撑不住,脑中一白,失去了意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