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只倒扣的大锅，遮挡住了所有的天光。
亿万星辰撒落在夜空，一轮皎月悬挂在东边的天空上。
墨青衿同凤璋宸登上雁门关的角楼远眺，数里开外一片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可看见人影晃动。
“这段时间咱们挂着免战牌，他们就在加紧打造攻城锤和登云梯。”凤璋宸冷冷的看着远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免战牌不过是薛海阔的一厢情愿而已，只是他却自认为雁门关外的匈奴人未进攻雁门关是他那个破牌子的作用。
此前在玉门关用过一次的方法，不会再适用于雁门关。那群匈奴人也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才开始就地取材，加紧打造攻城器械。
墨青衿看着远处的匈奴大军阵营，忽然皱起眉头：“我有一个问题。”
“嗯？”凤璋宸替她掖好肩上的披风轻声问道。
“向来匈奴大军都是在开春以后来边境劫掠，在入秋以后就返回去了。”墨青衿若有所思的看着凤璋宸，“冬季的大漠白雪茫茫，又无粮草补充，他们根本无力作战。”
凤璋宸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以前的匈奴人根本没有十万人的规模，如今人数这么多，他们的粮草又是怎么解决的？”
按照匈奴人这样的消耗速度，即使是把雁门关到玉门关之间的城镇全部都抢劫完了，也不见得足够他们支撑十天半个月的。
要知道，墨昀率人撤离的时候，能带走的粮草物资基本上都是带走的，带不走的也都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就算那些来不及清理的村子里头还有存粮，又能让这十万大军支撑多久？
“或许，他们有别的渠道能够弄到粮食。”墨青衿微微眯上眼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青青你是在怀疑什么？”凤璋宸见墨青衿的面色不对，忽然开口问道。
墨青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似乎感觉到了深夜的寒凉：“我怀疑，关内有人与赫连昊有勾结，而且与他勾结的人权势不小。”
此言一出，四下俱静。
良久，凤璋宸才轻声道：“若果真如此，我会查出来的。通敌卖国，按照《凤元律例》，当施以剥皮楦草之刑。”
墨青衿闻言，却微微勾起嘴角：“当初我若是未能从匈奴大军的围剿中逃出，大概落入太后手里也是这样的结局吧？”
剥皮楦草，大抵可算得上是凤元朝最残酷的刑罚了。
按照刑罚要求，施刑者要用尖刀把受刑人的人皮完整剥下来，做成袋状，在里面填充稻草后悬挂示众。
而被剥皮的人还活着，却要被浸入酒坛里活生生蛰死。
“不会。”凤璋宸握着她的手，眼神笃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这本是一句诺言，当墨青衿看到凤璋宸的眼神的时候却顿悟，这个男人既然能说出口就必然能够做得到。他有这样的信心，也有这样的实力。
“匈奴大军粮草充足，若是赫连迦菱那边的行动失败了，接下来咱们就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墨青衿看了一眼天边的冷月，淡淡道。
多少个夜里她都曾见过这轮冰冷的月亮，但唯独如今见到寒月却不觉冷了，或许是因为，有人将她装在心口里疼爱呵护着的缘故。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卯时，凤璋宸便下令整顿三军，点了南郡大营里五百重骑、五百轻骑、一千弓箭手，又调拨了三千西北大营的步兵，整顿好了以后便吩咐鼓手登上角楼开始击鼓。
鼓声一响，天地震动。
凤璋宸偕墨青衿两人站在城楼之上，极目远眺。
远处的匈奴大军乍然听到鼓声，骚乱了片刻后，便有一骑大军往这边赶来，卷起路上一股灰尘。
墨昀自请为主将，凤璋宸又拨了秦简给他做副将，两人率领这四五千人便出了关。
城楼之上，凤璋宸又遣了五百弓箭手在垛口严阵以待，观察着关外城下的情况。
关外，墨昀身后的军队旌旗遮天蔽日，在风中猎猎作响。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带着肃穆的气氛。
不多时，就看到匈奴的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
雁门关外是群山，少有平坦之地，这样的地形其实并不利于骑兵摆开阵营，但是匈奴人基本上是以骑兵为主，少有步兵。
跟在轻骑兵阵营后面的那一大群步兵队伍散乱，一看便知道是临时将骑兵改为步兵的。
“那个，就是赫连昊。”墨青衿手握马鞭，指着远处一马当先的一匹枣红色骏马之上的人道。
凤璋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马上那人身披锁子甲，一头凌乱的头发，满面的络腮胡，身形异常高壮，他的胳膊露在外头，一只胳膊就有女人的大腿粗细。
和凤璋宸想象中的差不多。
赫连昊浑身上下肌肉虬结，手持两柄铜锤，胯下骏马驮着他竟也不觉吃力。
下一秒，平坦的道路上毫无预兆的拉起了几道绊马索。
赫连昊身下骏马猛地一跃，便避开了前头的绊马索，那骏马颇通人性，见自己被算计，一阵恼火，猛地往前一冲，不料原本并无任何不妥的地面却在它落下的那一瞬间突然塌陷！
赫连昊猛地一脚踩在马背上，黑塔般壮实的男人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灵身法借力跳出了陷阱。
只是他身下那匹骏马却因为他这一脚，以更快的速度往陷阱里头扎进去。
那陷阱是墨青衿和凤璋宸两人吩咐人连夜挖出来的，深逾一丈，里头埋着削得尖锐无匹的木刺，每一根都有拳头粗细。那匹马刚一落下去，便被扎了个对穿，挣扎的功夫都没有就烟气了。
而后头，虽然赫连昊避开了那几道绊马索，但是不代表他的骑兵也可以躲过去。
不少骑兵在看到绊马索的时候再想跳过去已经来不及了，马匹被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有的当场摔断了脖子，有的伤了马蹄，却也不能再上战场了。
还有的马速度太快，被绊倒以后收势不住，连人带马的摔进了前面布满了木刺的陷阱。
“好！”站在城头的凤元朝将士见状，都发出阵阵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