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张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位爷。
皇帝见张乾面有难色,疑惑的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难事?”
张乾将胸中一口凌霄血吞回去,咬牙摇头道:“没有。只是如今太后还在命人加紧修建万寿宫,耗资甚巨,却只为一家宫室。如今西北旱灾蝗灾不断,民不聊生。若是您能劝说太后暂停修建万寿宫,也能赢得天下万民归心。”
皇帝闻言,有些犹豫的搓了搓手:“可是,这是母后的意思。况且,母后明年的四十大寿,也是难逢的节日。先生您曾经告诉朕,要以仁孝治天下,如今朕又怎么好违拗母后的意思?”
张乾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若是有机会回到先帝临死前,他一定不会答应先帝揽下这个烂摊子。
当今圣上没什么错处,既不荒淫也不昏庸,也不贪图什么,还一心想要将国家治理得天下昌盛。就是脑子有点儿不够用,说得好听点儿那是天真纯善,说得难听就是傻。
但是就因为他身上的那一点儿纯善,让朝中的大臣似乎还能够看到一丝希望,认为只要太后还政于皇帝,皇帝就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所以太傅司马匽不惜自己被褫夺官职,也要想方设法的让太后退出朝政;所以司马匽让自己的长孙游历天下,寻找能够缓解荒年灾景的方法;所以一大批老臣还坚持在朝堂中与姜氏一族的势力苦苦抗衡;所以他文武双全的状元郎张乾放下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去南郡冒着生命危险偷偷监视南亲王的一举一动……
但是做了这么许多以后,张乾有些悲哀的发现,皇帝的天真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到了如今,新帝也没有胆量与太后正面对峙。
太后在小皇帝面前积威甚久,哪怕是太后不经意的一句话,小皇帝回去也要思虑良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惹得了太后不悦。
为了讨好太后,他相继将姜丞相的女儿和墨娢璋身边的女副将迎入宫内,给了她们极高的位分,将她们捧着哄着,就连知道姜氏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只敢在自己的书房里偷偷发泄。
太后决定暗中与匈奴何和谈,哪怕皇帝知道若是和谈成功,墨娢璋必然会为此殒命,他也不敢反对,只是暗中垂泪叹自己命不好,本来以为笼络了一员得力干将,不想却很快便失去了。
这样一个软弱的皇帝若是有朝一日当真掌权了,便能在一夕之间杀伐果决,扛起这千里江山的重担吗?
张乾的心里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陛下,这是臣根据古书记载,复原出来的水车,可以大大缓解如今干旱无法种田的窘境。陛下若命人按照图纸上述的方法将之复原出来,便能造福于民。”在心中叹了口气后,张乾说出了自己这一次夜闯皇宫的真正目的。
“这个东西……”凤骜半信半疑的接过图纸看了看,又担心张乾会为了自己的不信任而与自己离心,便将之珍而重之的收起来,点点头道:“先生放心,朕会命人着手办理此事的。”
“陛下,微臣先告辞了。”张乾觉得有些心累,拱拱手便告退了。
看着张乾离开的背影,凤骜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与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具体什么不同了,他又说不上来。
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书房,凤骜正要开口唤人进来收拾,却在下一秒停下来了。
挂在屋顶的宫灯,忠实的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投射出来,就落在他脚边。
凤骜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在书房的屏风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寻常的天青色长裙,一头黑发用一根粗糙的木簪绾起,那张原本堪称是绝美的脸上竟然多出了一道寸来长的伤痕,硬生生的破坏了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他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欣喜,随后又有些心虚的上前两步:“墨将军,你果然还活着?朕早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折损在匈奴人手里头的。”
不过看着墨青衿的脸颊,他的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遗憾。
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因为墨青衿的模样惊为天人,还曾有过将她纳为自己妃嫔的想法。只是碍于墨勖将军威名远播,墨青衿又比他年长了六岁,这个想法便一直隐匿于他的心底不曾吐露半分。
墨青衿淡淡的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凤骜一顿,然后结结巴巴的替自己辩解道:“墨将军……你不要误会,那些事情都是母后决定的,朕……在此之前并不知情的。”
墨青衿来这里无意探讨皇帝是否在此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她淡淡打断皇帝的解释:“陛下不必多言,事情的真相如何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向陛下讨些救命的药。”
“你受伤啦?”凤骜闻言有些紧张的上前问道,“要紧吗?”
“受伤的并非是我,不过他也是为了陛下做事才受的伤。”墨青衿淡淡道,“我记得宫廷御医研制出来的天罡还魂丹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这药丸虽然珍贵,但是陛下这里应该不会没有。”
凤骜闻言,犹豫了片刻:“这是母后送来给朕保命的丹药……”
看到墨青衿冷淡的脸色,他便立刻改口道:“既然是墨将军要,朕自然会给。”
见墨青衿脸色微缓,凤骜又有些不甘心的追问:“朕听闻,将军化名为墨青衿,打算嫁给南亲王世子为世子妃?你不会是真的爱上了那凤璋宸了吧?”
墨青衿闻言,冷冷的笑了一声,冷漠道:“爱?那是什么?”
凤骜见墨青衿否认,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朕不是放心不过将军,只是以前曾听父皇说,那南亲王怕不是与墨勖将军的死有什么关系,只怕墨将军被那群奸猾之人蒙骗了。”
墨青衿蓦然抬头盯着他,眼神冷漠如同山顶上千年不化的寒冰:“你说什么?”
凤骜被她这般冷漠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朕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父皇说过墨勖的死有蹊跷,但是碍于南亲王的压力,父皇才未深入查访。”
墨青衿的脸上如同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再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凤骜怀疑,若是他再靠近一些,只怕会被墨娢璋脸上的寒意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