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宫内，凤璋宸坐在书房里的软椅上，面前摆着一大摞翻开的秘折。
墨青衿盘膝坐在软榻上，手里头捧着一本市井流传甚广的话本小说。
这本小说讲述的是江湖恩怨、快意恩仇的故事，里面的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纠缠着血海深仇，故事讲述得倒是引人入胜。
“京城最近可热闹啊。”凤璋宸看着才送进来的密件，嘴角缓缓勾起。
听到凤璋宸的话，墨青衿才懒洋洋的抬起头看着他面前那一堆秘折：“怎么了？”
凤璋宸微微蹙眉：“皇帝下令，把司马匽腰斩了。”
墨青衿闻言，手中的话本小说不觉落在地上。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凤璋宸：“怎么会？”
即使是司马匽被太后下令关在诏狱之内，她也不认为太后真的会下令把司马匽斩杀了，毕竟司马匽在朝廷之内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被誉为凤元朝文人的骨气。
只要太后还不打算逼迫天下的文人谋反，就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司马匽为官清廉，一身正气，深受天下读书人的敬仰，这样一个博学广识的学士若是被草草杀害，必然会激起乱子。
“司马匽被关押在诏狱里，写了一篇檄文。”凤璋宸淡淡道，“他坚持要太后和丞相下罪己诏，太后一怒之下，便下令将他在菜市口腰斩。司马匽临死之前，还挣扎着蘸着自己的血写下了‘牝鸡司晨’几个字……”
墨青衿心情有些沉重，司马匽一死，日后的乱子更是少不了。
“京城周围也乱起来了。”凤璋宸将自己面前的折子阖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三千学子拒绝春闱考试，京城的考场无一人进入。”
墨青衿闻言，不觉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凤元朝的文人虽然迂腐，到底也是一群有骨气的人，他们的骨头比某些武将的骨头还硬。
“这些学子去皇城跪庭，又去写万人血书。”凤璋宸漫不经心的笑着，“这可不像是那群学子能够做出来的事。”
墨青衿捡起地上的话本小说，微微挑眉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里头有人在兴风作浪。”凤璋宸的眼底划过一丝兴趣，“而且我猜，或许是和那个鬼帝脱不了干系。”
“鬼帝？”墨青衿不解，轻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人的行动轨迹，和之前鬼帝的动作很像。”凤璋宸的目光温和的扫过墨青衿的脸上，嘴角上扬，“十有八九便是他了。”
墨青衿若有所思的颔首：“那么，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还不知道。”凤璋宸懒洋洋的将手中的折子扔在桌子上，“不过，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的。”
“世子爷，外头有一位鲁先生求见。”书房外头传来了织雪的声音。
“鲁先生？”墨青衿看着凤璋宸，“是鲁承恩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凤璋宸倒是不怎么意外，他起身走出书房，离开前叮嘱墨青衿道：“青青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有什么事情就吩咐织雪，我让她在外头候着。”
墨青衿头也不抬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话本小说：“知道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凤璋宸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墨青衿紧紧地抓着自己手里的书本，用力到指甲泛白。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心跳逐渐加快。
片刻之后，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书桌后面，左右看了看，打开墙壁里的暗格，在里面找了找，不出意料的翻找到了一页薄薄的绢布。
这份名册，便是皇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南亲王与朝廷大臣来往的名单。
墨青衿能够一下子就找到，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凤璋宸从来不会在她面前隐匿这些东西。任何机密他都不会瞒着墨青衿，以至于如今墨青衿对书房里面的机关甚至比凤璋宸自己都清楚。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手里的绢布似乎变得有千钧之重。这并非是一张简单的名单，它还承载着凤璋宸对于她的所有信任。
一旦把这个东西交给张乾，她和凤璋宸之间的信任便会被瞬间斩断，那份建立在相互欺瞒的基础上的感情，也会轰然倒塌吧？
看着手中的黄色绢布，墨青衿还来不及做出思考，门外就传来了凤璋宸的脚步声。
墨青衿下意识的将那份名单揣入怀里，匆匆关上暗格，回到自己坐的软榻之上。
就在她坐下来的下一秒，凤璋宸带着微笑推门而入。
“有什么事么？”墨青衿轻声询问道。她微微垂着眼睑避开了凤璋宸的对视。
“好事。”凤璋宸轻笑一声，“不过暂时对青青保密。”
墨青衿懒洋洋的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凤璋宸点点头：“晚些时候我再过来陪你。”
墨青衿不置可否，转身便出了书房。
凤璋宸收回目光，眼神却定格在墙壁里微微翕开了一条细缝的暗格，脸色微微变得失落。
不必打开暗格，他都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一定不见了。
“墨娢璋……”凤璋宸摁了摁自己心脏的位置，轻轻叹息着喊出这个名字，“不过是一份名单而已，你又何必瞒着我来取？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哪怕是我的命，我都心甘情愿给你。”
王府后门，墨青衿冷着脸将一份黄色绢布递给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张乾。
张乾喜不自胜的接过那张绢布，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几眼，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墨青衿见他脸色有异，微微蹙眉：“有什么问题吗？”
张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抬头看着墨青衿：“将军您……可能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份假名单。”
墨青衿心头一紧，面色却不显分毫。她淡淡道：“你如何知道这是一份假名单？”
张乾将绢布打开指给她看：“司马匽，翟邱林，夏贤……这些都是帝党或者中立派，绝对不会和南亲王有任何勾搭的。”
墨青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已经确定了，或许凤璋宸早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只是一直不曾挑明。正因为他的书房里面放的是假的名单，所以才会这样毫不在意的将她一个人留在书房里面。
她想笑，便也这样笑出声来。
“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张乾见墨青衿的表情扭曲，忍不住道。
“你暂且回去吧，名单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墨青衿缓缓转身，折返回南亲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