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衿靠在岸边的一棵树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之前她曾经派遣司若尘去夜探永和殿，却没有任何发现，当时还以为是凤景逸故意在离间，但是在京城听了皇帝的话以后，她的心里又开始怀疑了。
“墨姐姐，我猜你还不知道，墨勖将军是怎么死的？”青蚨微微勾起唇角。
墨青衿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冷冽的盯着她。
青蚨被她这样冰冷的目光盯着，饶是心里有倚仗，也有些心虚。她避开墨青衿的目光，干咳了一声：“墨勖将军是被毒死的。”
墨青衿面色不变，淡淡道：“继续说。”
青蚨顿了顿，墨青衿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让她原本想好的台词也用不上，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下毒的人，是南亲王。”停了片刻后，她才吐出这句话。
墨青衿黑曜石般暗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声音却平稳如故：“凤景逸告诉你的？”
青蚨被反客为主，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证据呢？”墨青衿冷冷地问道。
青蚨微笑起来：“证据就要你自己去找了，听说世子殿下手下有鲁班的后人，在永和殿弄一个旁人看不出来的机关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墨青衿冷声问道。
青蚨勾起唇角：“说假话呢，就是因为我不忍心看着你嫁给你自己的杀父仇人。若是说真话呢，便是我不想看着你过得好，更不愿意看着你嫁给世子殿下。”
“还有一点，”墨青衿微笑起来，帮着她补充道，“若是我和世子生了嫌隙，或者是我为了报仇直接将世子爷杀了，你的夫君不就有机会登上世子之位了？”
青蚨面色微微一变，她咬着下唇瞪了墨青衿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水池，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墨青衿却捕捉到了她脸色的变化，还不等青蚨有所动作便开口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跳下去，你肚子的孩子是凤景逸的长子，好好留着，或许你还在王府之内有立足之地。”
说完，也不看青蚨青白交加的脸色，转身便离开了。
青蚨这种幼稚的伎俩她在墨府的时候见得太多了，多到她父亲的那群侍妾只要一个表情，她就能够猜到她们在打什么主意。
至于凤景逸让青蚨转告她的那些话……
墨青衿微微抿着唇角，原本打算返回明台阁的脚步略一迟疑，便往王府大门外头走去。
城内的百味斋门口，墨青衿推门而入，就看到里头的掌柜的正靠在柜台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儿就撞到柜台上。
“老板，买东西。”墨青衿屈起手指，不轻不重的扣了扣柜台。
掌柜的醒来，看到墨青衿以后，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随后讨好的笑了笑：“墨将军别来无恙。”
墨青衿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柜台后面的张乾：“没有死在京城里，还算不错。”
张乾干笑一声，似乎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您今天来做什么？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墨青衿回想起此前青蚨说的那番话，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这几日或许会有消息，你们最好是派人在王府外面接应。”
张乾闻言，眼前一亮：“陛下托您查探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墨青衿顿了顿，微微颔首：“大概吧。”
她看着张乾：“当初我父亲出征的时候，先帝曾派遣了督军跟随。那督军逃了回来，却辞官归家。我想知道，那个督军的家乡在何处？”
张乾一愣，随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墨青衿：“将军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墨青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只想知道，那个督军如今在何处？”
张乾停了停，才摇摇头道：“那时候我才刚刚入朝为官不久，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不过若是将军您想知道，我也可以遣人去调查一番。”
墨青衿缓缓摇头：“不必了。”
如果，她父亲的死真的和南亲王府有关……
墨青衿的眸色变得冷漠，下意识的抬手抚摸着自己发鬓间的木头发簪。
明台阁。
墨青衿站在明台阁的最高一层，手持望远镜看着永和殿的方向。
永和殿外面的值夜将士开始轮岗，墨青衿转头看了一眼殿内的铜壶滴漏，正是子时。
明岗子时交班，暗哨寅时换岗，每日两班岗哨，将永和殿看守得水泄不通。
她有心夜探永和殿，却又担心再引起凤璋宸的怀疑，心中再多想法，也只能暂时按捺住。
再过几日，想必接到她消息的司若尘也会赶到灵洲来的。
“青青在看什么呢？”忽然，墨青衿身后传来了凤璋宸的声音。
墨青衿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望远镜收起来，转身看着凤璋宸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凤璋宸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落：“我听母妃说你去慈安宫试了嫁衣，我却没有亲眼看到。我想你了。”
墨青衿闻言，缓缓勾起唇角：“早晚你会看到的。”
凤璋宸搂着墨青衿的细腰，将下颌搁在墨青衿的肩头，顺她之前的方向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永和殿，片刻后移开目光，眼底是暗沉的雾霭：“青青，我有些累了，陪我睡一会儿吧。”
墨青衿闻言，又想起了青蚨的那番话。
虽然知道青蚨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挑拨离间，但是她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心里果然还是倾向于相信青蚨的那番话。
她的父亲是护在凤家皇室成员面前的一张盾牌，南亲王想要让他死，也不是没有理由。墨勖一死，南亲王挥师北上的道路也更加畅通无阻了。
她和凤璋宸躺在床上，两人中间却鲜少的隔着一掌宽的距离。
素日两人睡在一处的时候，都是凤璋宸主动纠缠着墨青衿，如今一旦凤璋宸放弃了主动，两人之中竟然像是隔着难以逾越的沟渠。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墨青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盯着外间透进寝殿内的熹微烛光，忽然轻声道。
这首诗，是曾经凤璋宸写在孔明灯上的诗句，她却将每一个字都铭刻在心里头。
凤璋宸忽然伸手，将墨青衿扯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她。
墨青衿微微闭上眼睛，将侧脸贴在凤璋宸的心脏处，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却越发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