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指确实没有料到，林远竟然能够从明仔的话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自己。
刚才是他架起了林远，现在又被对方反向抬举。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既然林哥发话了，我肯定照办。”
说着，吴小指从手包里掏出一个暗银色的名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金光闪闪却并不粗俗，且颇具设计感的名片，递给明仔。
“明老板，这是我的名片。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提前一天约。到时候你来我公司，咱们针对林哥交代的事情，好好地商谈一下……”
吴小指的话，在此处戛然而止。
他盯着林远，眼神意味深长，包含着极其丰富的信息。右手的食指如同钟表的秒针一般，节拍清晰、平稳地轻击着桌面，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进行着倒计时。
虽然林远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对方目光中隐藏的深意，却能够清楚的意识到，吴小指正在对他进行着无声的威胁与警告——是自己刚才明显冲动的挑衅令到对方不满，甚至是愤怒。如果他不能及时把话收回，或是巧妙地打个圆场，那么事态很可能就会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那不是林远期望看到的结果。
他了解吴小指的个性，一味的逼迫只会让他失去理智，做出常人难以想象之事。因为他们太像了，只是年龄和压力令林远无法与之进行破釜沉舟的对抗。
“行了，兄弟，我就是跟你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哥哥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
‘食香缘’刚开业，生意还不稳定，根本没有办法去确定食材的采购量，跟你们那种大型的连锁店搅合在一起，只会更麻烦。
现阶段我只需要稍微增加一些，香缘饭店那边的采购量，估计就够这边用的了。”
吴小指笑了，不知是皮笑还是肉笑。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听大哥的安排呗。我刚准备问你们一下，如果要跟我们这边签署供货合同，是由谁签字……明老板，我可不是不信任你啊，因为我不了解你们‘食香缘’这边的人事构架。
拿我们‘九城香’来说，每一家店也都有自己的负责人。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店长，都是可以掌控店内的人事权和财权的领导，都有店里的股份。在有些区域，甚至好几家店都是由同一个人去掌管，有关日常经营的事情，我基本都不过问。
不过一旦碰到类似这种源头采购的问题，他们就没有权力去决定了，相关的事宜只能由我去谈，合同也只能由我去签。
所以我不太清楚，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因为据我了解，现在这家店的实际所属权，并不归你明老板所有……对吧，大哥？”
吴小指此言一出，明仔的脸上顿现尴尬。
林远一直担心的正是这个！
不过就在刚才，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哦，我们这边没那么麻烦，明仔就是这里的老板……”
林远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抽出下面压着的一个牛皮文件袋，递给明仔。
“这里面是合同，你看一眼，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一会儿咱们就把它给签了……”
紧接着他把脸转向吴小指。
“……兄弟，我带你到后厨去转一转，那里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很满意，正好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另外一会儿我再给你引荐几位后辈，他们都很能干，也很有想法。你不是想要多跟年轻人交流吗，他们肯定合适。”
吴小指当然明白，林远的目的无非就是调虎离山，以免让他留在这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在通往后厨的路上，林远压低了声音，问吴小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哥，您别那么紧张，我就是觉得您这样瞒着他，迟早都是个雷。一旦炸了，会对您不利。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要您的一句实话，那个方克……他到底是不是您儿子？”
林远知道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他咬了咬牙，回答道：“是！……
不过这跟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到现在为止，这件事情我对谁都没有说过，不止是对你和明仔。而且这不仅仅是我的想法，也是方克的意思……应该说他比我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愿意让别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只想先去踏踏实实的，做出一些对得起自己身份的成绩。
作为长辈，你说，这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啊大哥，孩子能有这样的志气，连我都为您感到高兴。这是好事儿，您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样吧……”
吴小指眼珠转动，略加思索。
“过去您对铁雄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从小到大都没少操心。我不说是回报吧，怎么也得对方克有所表示。所以……我决定将咱们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您看怎么样？”
林远听后，心头一震。他倒不是不相信吴小指，其实他反倒希望这是对方在信口开河的戏弄他。因为以他对吴小指的了解，假如对方说的是真话，那么其后一定会带着某种苛刻的条件。
见林远神色凝重，对自己的提议一时没有答复，吴小指决定用话激他一下。
“怎么了大哥，您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还是担心我会给您儿子下套儿？
放心吧，就算是过去咱们之间有什么矛盾，那也是您对我有误解，是咱们之间的问题，绝对不会牵连到下一代。
您说，不管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想过要去铁雄做什么吗？肯定不能，换成是我也一样！”
林远点了点头，问他：“就这么简单，没有条件？”
吴小指笑了。这一次的笑容似乎是一张伺机张开的网，等待着对准猎物出击的一刻。
他掏出电子烟，抽了两口，吐出了薄荷味儿的烟气。
“不能说是条件吧，只能说是咱们彼此可以商量一个等价交换的方式。
我记得当初您就对我说过，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会有一个相对制衡的等价关系，如果没有，就会失衡。失衡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就像我当初戒赌，牺牲的就是两根小指，也就是您说的等价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