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一天,卫渊一大早就被骆不离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他揉着惺忪睡眼,满腹抱怨。
骆不离言语诱惑,问他想不想成为李御后宫一员?
这句话让卫渊一咕噜爬起来了,他三下五除二套好棉衣,蹬上厚靴,拉着骆不离问东问西。
骆不离指着门外说堆雪人就能哄太子殿下开心,只要对方开心,还有什么事儿不成。
得了这话,堂堂宰相之子,合着早饭一口没吃,撸起袖子就干。
骆不离挑了些轻松的活,只是将卫渊堆好的雪人拍个紧实,又从厨房拿来胡萝卜和洋葱,充当鼻子和眼睛。
此时,离李御受伤已有两个月。
秦虎推着轮椅,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看着不远处二人忙得热火朝天,不免道:“如是收割在就好了。”
“他上次离府之前说过,除夕夜他必回,也就在今晚了。”说罢,太子殿下扬起脸看了看阴沉沉发黑的天空,不忍道:“希望今夜勿要再下大雪,他骑马归来,总归不便。”
“那小兔崽子不知在禁军混的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惹是生非。”秦虎随着李御的心情跟着好转不少,他话儿忽的有点多,“卫公子堆的雪人,远不如收割堆的惟妙惟肖。”
李御看着冻得直往手掌心呵气的卫渊,远远一笑,“卫渊因是第一次动手堆的,收割小野猴,什么是他不会的?他样样在行,你就少操点心。”
“是,殿下!”秦虎应下了。
少倾,行宫的庭院的雪被用光了,一排奇丑无比的雪人总算是堆好。
骆不离不敢直言卫渊堆的是什么鬼,只是尴尬的称赞比自己堆的好。
那卫公子被人捧,也乐呵起来。
“骆不离!”李御冲着不远处的人喊了起来。
二人结伴走了过来。
“何事?”
骆不离走上檐廊,询问道:“口渴了吗?”
李御微笑着摇头,在人不解的目光下,太子殿下堂而皇之的伸出手,将对方冻红的手攥在胸口,他微微垂下脸,将手靠近嘴边,大口大口的,往上呵着暖气。
骆不离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李御这般对待,霎时脸红,欲要挣脱。
秦虎很及时的调过脸,不去看这等腻歪。
卫渊看到此等情景,脸没红,但双眼红了!
“是我……我搭的雪人……我……我手也……冷。”卫大公子小声的说,怕李御听见,又怕他听不见似的,其声像水鸟一般哀鸣!
骆不离心中甜蜜,任由李御烘着手,他低头小声嘀咕:“殿下,我手不冷了……其实,卫公子,也需要你呵一下的。”
李御抬起头来,无视旁边犯眼红病的人,略略责备道:“胡说什么呢?”
“没……就是……您要……公平。”
“公平?”李御看向秦虎,“秦虎,你是个糙汉子,身热的很,卫公子手冷,我又顾不过来,你帮他暖暖!”
秦虎是个老实人,太子殿下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
一声令下,他要去拉卫渊的手。
卫公子哪里能接受这个,猛得跳开,“不用不用!”
“来嘛~卫公子何必拘泥,你我都是男人,有何害羞?以往收割小侍卫手冷,都是让我给他捂的!”
此话一出,骆不离朝着李御使了使眼神。
李御摇头,回他:“没开窍呢~”
骆不离:“难怪!”
面对秦虎的拉拉扯扯,卫公子哪里是这些莽汉子的对手,眼看着要被人得手,他朝着李御哭腔道:“我自己捂还不成嘛~”
“嗯,那自己捂吧!”
卫渊如临大赦一般,一溜烟回房烤火去了。
傍晚的时候,后厨做好年夜饭,骆不离赏双倍的钱财给一众下人,并让其各自回家,过个安稳年。
行宫内,只剩四人。
李御的胃口自从赵虞仙去一直不好,骆不离也不强压,随他的意。
卫渊面对一桌的素菜也没什么抱怨,简单挑上几口果腹,他也让秦虎也跟着坐下,大家一起缓缓吃着,顺便等收割。
一张四方矮榻,四个人围在一起。
卫渊找秦虎闲聊,因为,他实在插不进李御和骆不离两人之间。
李御和骆不离的手,从始至终是放在桌子底下的。
卫渊虽心酸的冒泡,但也只能视而不见。
骆不离夹了菜往李御口中送,太子殿下只吃了几口。
在这清冷之中,他不可避免的想着收割为何还未归、想着从前的除夕夜家宴如何热闹、想着这皇家亲情,到底是几片雪花的重量。
……
除夕夜,行宫冷清,宫内却热闹非凡。
二皇子李延端坐在侧,不动声色。
酒至酣处,有不少人臣借机进酒,其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冷惯脸的李延倒是没表露多少热情,酒敬过来,他以茶敬回,从容有度,优雅大方,难以挑剔。
“微臣斗胆敬皇上一杯。”一个五品小官胆大的站了出来。
“嗯!”龙座上的人已被楚贵妃灌得醉醺醺,看得出天子已然尽兴。
“天佑大荣,今年风调雨顺,四海丰收,天下太平,又逢二皇子喘疾之药欲至,可等盛世,该是豪饮一杯,敬大荣千秋万代。”
‘我皇儿有了喘疾之药,为父甚为激喜。延儿,来,父皇与你喝一杯。’天子执酒遥遥看向下方的李延。
李延站起身来,面色平静,语气也是不悲不喜,“多谢父皇。”
“嗯,不错,不骄不躁,从容得体,是朕的好儿子。”天子连番夸赞,将酒水一饮而尽。
“可不是,延儿可是我俩的宝贝,能不优秀?以前总担心他身子,总怕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此,楚婉竟抽泣起来。
“爱妃,大过年的,不要说些丧气话。你宽心,如今解药今晚至,延儿得了解药,再无性命之忧,你我合该高兴。”天子急忙哄起身边佳人。
“嗯嗯!臣妾失礼了,这就自罚三杯!”楚婉娇人拭泪,楚楚可怜见也,饮了三杯后,复又带泪依附道:“楚婉何德何能获皇上恩宠,李延又何德何能获皇上真心照料,以往臣妾不懂事,常使性子,现如今算是看开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李乾逸得了这话儿,脸色为暗,他瞥了眼最靠前的座位。
那里……本该端坐着一个人。
他的骄傲、他的荣光、他的嫡长子。
但很可惜,那人身负荣光和骄傲的同时,没有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那人可以蔑视天下,却不能蔑视生他、养他的父亲。
纵然父子之间存有隔阂,但这除夕夜,那人胆敢抗旨!
酒过三巡,殿前一派热闹。
宰相卫延中也并无过多言语,只是稍稍提到祥瑞一事,就有众多朝臣举酒祝天子万寿无疆。
李乾逸自然开心,有人借机询问是否要给那异姓王之女建造宅院,安放祥瑞。
天子却摆手,带着七分的晕乎,道了句:“人是李御的太子妃,建造府衙干什么,尚且安排与公主一处,择日成婚。”
卫延中不动声色,在人声鼎沸的档口,他和二皇子李延对视起来。
楚婉不依不饶起来,她也想打温言言的主意,可李乾逸却刮她的鼻梁,说这是多年前定下来的,君无戏言。
此时,李延也笑了。
楚贵妃只好作罢,闷闷不乐起来。
“算算时间,喘疾之药,应该快到了吧?”天子问了太监时辰。
“皇上莫急,老奴已经派人前去迎接了,这会子因在皇城根呢?”大太监德喜急忙道。
“那便好,延儿服了药,来年,定会万事开泰!果真是天佑我大荣!”
众人借机又是敬了一轮酒。
卫延中却从李延愈发冷静的脸上,读出些不安。
薛成父子一案刚刚过,太子就摔马,紧接着是喘疾之药奉于京都……这药出现的未免恰到时机?
如这也是计谋中的一环,那喘疾之药是否真正有用是个问题。
如是用假药来骗过众人,以后若被拆穿,可不是欺君之罪?
二皇子李延心机颇深,何故利用这个容易败露的法子,去争皇位?
卫延中一时不得解,只能静观其变。
正想着,却有宦官急忙进殿启奏天子。
大宦官德喜见来者正是自个派去接东瀛使者的小安,忙往自个身上览功劳,“皇上,小安子回来了。”
天子放下酒杯,站立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
“东瀛使者何在?”
小安子一脸慌张,浑身惧颤不止。
天子与众人皆瞧出端倪,不免沉下心。
“朕问你话!”李乾逸大声叱喝,雷霆欲震。
“回禀皇上……东瀛使者车马被撞,人受轻伤,此刻在外面候着。”
“何人胆敢如此猖狂!”
小安子涕泪而下,他瞥了眼就在身边的宰相卫延中,索性将脑袋磕在地面,颤声道“是……太子殿下贴身侍卫--收割!”
众人惊惧,卫延中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那药呢!”
李乾逸甩手走向前,众人急忙后退三步,大气也不敢出。
小安子伏在地上呜呜咽咽:“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