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温言言白衣玉扇,一袭劲道男装,自是风流倜傥。
太子妃借游玩邀请太子殿下及其爱宠,李御自然是委婉拒绝。
这也真中了温言言下怀,她哪里有什么心思游玩,她每日每夜无不在想着,如何灭李氏兄弟。
温言言带着从王府里跟过来的陪嫁丫头-雪剑,入了烟花柳巷!
胭脂楼三层的隐秘暗阁之内,早有几人守着。
五皇叔李鹤贤瞧了瞧对面的二皇子李延,心中有话,但又不敢直接挑明。
他上一次听从李平年的安排,与李御一同坠马,这才让天子打消了有人对太子殿下故意下手的疑虑。
可这笔账,眼前的李延到底领几分情谊还很难说。
李平年倒也不急着将野心摆在台面上,他既然答应私会李延、温言言,就是明摆着要与二人联手拉太子殿下下台。
温言言与雪剑在人带领下,从私密通道登上胭脂楼三楼。
很快,二人被领进密阁,她遥遥的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在她十岁生日之际,好心讲故事的贵气皇族。
李平年面色平静,他坐于交椅,手里把玩着精巧别致的玉器。
他瞧着温言言一步一步走来,脸上的笑也跟着一点点露出。
密阁之内布局与中堂并无差别,正北朝南两把交椅为上,依下两侧各有两把交椅。
李延与李平年各坐主位,左侧下手坐着李鹤贤与李远安,温言言走进,并不客套,也无怨言,就落在在右侧下手交椅上。
一时,气氛有些怪异,各自都在等着对方率先撕破那层窗花纸。
“几年不见,言言,你长大不少!”李平年冲温言言微微点头,上下一打量,“成了个标致的大姑娘了。”
温言言抬眸回应,“皇叔这几年也并无变化,与我初遇时并无两样,想必这京都水土是养人的。”
这二人的话,使得其他几位面面相觑。
李延如何也想不到这太子妃和李平年能有交集?
但有交集总比没有交集的好。
少了些陌生,有利于直奔主题。
温言言总归是没有耐心的,她不同于这些狐狸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筹谋、可以等待,她想速战速决,尽快离开这肮脏之地。
在诡异的沉默中,温言言单刀直入,率先将真面露出来,“言言来之前,已经了解先前关于太子殿下的一串风波。作为新晋太子妃,我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我唯一要的是金州道从大荣分割出去,我温言言自立为王!”
李平年虽对温言言的狮子大开口有些诧异,可他终究没什么表情。
他闭口不回应,就等这李延如何开口。
“三叔莫见怪,在与您汇合之前,我和李延见过面,他已与我达下这般协议!”温言言道。
话落,李鹤贤不同意了,他随即插话:“温言言,你提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奥?过分?”温言言看向对面体态如小山的五皇叔道:“还请皇叔明示一二。”
“大荣能有今天的版图,当年是我和我三哥,以及李乾逸一起打下来的……你说分割便分割,岂不是让我们的血都白流了?”
李鹤贤说的是真心话,当年四海八荒割据成风,一州之内自立为王的少数,各家那是锦旗飘飘,且一个劲说自己是正统。
一时中原地区竟有十几皇帝,二十几个王,真真是混乱不堪。
当年的老皇帝可谓有魄力,放话了,不立长子为太子!
一切以军功定封赏,最大的封赏无需人说,自然是龙座。
李乾逸、温潋一对兵马于西北厮杀。
李平年以及李鹤贤在西南一带开疆拓土。
其中打江山的艰辛谁又能全知?
抛头颅洒热血的场景虽司空见惯了,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一场场妻离子散,那一场场血肉横飞、哭声震天的场景,又有几个铁石心肠的人能忘得一干二净?
李鹤贤昏庸好色,早年他同兄弟们一起流汗流血的冲天豪情虽被消磨,但根子还在。
他是受够了流血、受够了行兵打仗的凄苦,哪里舍得后代再去经历一次人间炼狱?!
所以,他第一个不同意温言言的提议。
温言言自然明白父辈打江山的不易,这还没整合个几十年,西北又出现真正的王,难免叫李氏祖先在天之灵气的跳脚。
她道:“五皇叔,言言知晓您为大荣的统一立下过汗马功劳,但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好比这京都,当年可是从楚氏手中抢来的。纵观上下千年,朝代更迭,京都历过多少位帝王,您比我清楚……虽然话说得好听,万岁万万岁,千秋代代秋,可最长的异姓宗室不过传了五代,大荣即便龙运昌盛,能超出五代吗?五代过后,风水又转向了哪一姓氏了呢?”
李鹤贤沉默了,这道理他哪里不知。
王朝更迭,战争、流血、死亡终究无法避免。
想世代和平?
简直是痴心妄想!
“言言若自立为王,当以性命担保,且发下断子孙之毒誓,绝不与大荣起一丝冲突。!”
温言言信誓旦旦的模样,将假话演成了真的一般,她不疾不徐,进一步安抚:“谁想动刀动枪呢?不过是横竖不过是及时行乐,五皇叔您享您荣华富贵的乐,我温言言享受为王为帝的乐,大家伙同乐,岂不是更好?”
“但话要说回来,言言没尝到为皇的滋味,说不准,这天下……再起血雨!”
温言言这一句忽的奋然铿锵,政地有声。
周遭赫然遇冷,似有无数喊杀迭涌而出,震得每个人心头不快活。
二皇子李延轻松一句,将这拔剑弩张化为蜻蜓点水,只听他道:“你若想大动干戈……也不会落座于此。”
温言言长眉微抬,面色回春,女儿家应有的娇俏磨灭了先前的爆戾杀伐,“二殿下说的对,我一个女儿家,又不懂兵法,也耍不了刀枪,动武嘛~毕竟要劳神些,不如像如今这样,一起喝茶聊天。”
李平年终于开了口,微笑着回应;“言言,所言甚是!”
李鹤贤与李远安一向信任李平年,虽然心中暗藏不爽,但终究以主心骨的话儿为准。
“你想怎么办?”
温言言板起脸来,直白道:“先前的连环计太过费力耗时,占着皇后娘娘的隐私,这才离间天子与李御将之手中权利全部夺下来。但这一次,未免夜长梦多,不可再走一环一环的圈套……”
李延停顿,思索片刻道:“你想……”
“二殿下想得对!”温言言看向座上二人,她的唇天生丹红诱人,像她的爹爹一样,那么说出的话儿,也带着忠肃王于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她道:“言言,想,一击必杀!”
李平年终于不再把握手中的玉器,扔在一边,坐直身躯:“一击必太子殿下?这恐怕有些难度。”
温言言根本无惧,她在进京图中已想好对策,“言言愿身先士卒,以金州道三十万铁甲性命为后盾,将自己的命堆上去!”
李平年与李延不免深看一眼对方。
这个开场之诺,不得不说分量十足!
要说谋算,将自己命先堆在火堆上烧,那是极其不理智且是下下策。
可真的将性命搭上,才真的能看出决心与野性的庞大和凶悍。
“但若想事成,言言必须挑出一位亲王,同我里应外合,祭出致命关键!”说完,温言言的目光落在对面信王李鹤贤身上。
后者,苦恼万分道:“为什么又是我,上一次我都配合着坠马了,摔得我在榻上躺了一个月。”
“就是因为你也坠马,与太子殿下同病相怜,这才有了极大说服力!”李平年一语点破了温言言这般选择,爽快道:“我这边答应了,不过我的条件也要明摆出来。”
说罢,李平年望向手边的人。
李延点了点头。
“当年父皇说了以军功封赏,可最后却强行收了兵权,什么封地、封爵成了一纸空谈!我虽心中有气,奈何天下大势已定,地狱烈火稍止,不忍心再起波澜。遂落个锦衣玉食,空扣着藩王名头。“李平年遥想往事,难得没有多少恨意,一派看开的表情。
他道:“我们这一大半的岁数,只想着安享晚年,含饴弄孙。所以,李延,我与你二位皇叔不称王,也不称帝,只想着江南道那块富庶的地!”
这个要求完全在情理之中。
李延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他道:“如此,便好!”
这话落下,谈判拉锯才有了一个实质性的结果。
三方互看眼,以各自杯中酒为信,一饮而尽!
少倾,温言言照例不愿多留,李延亦是!
李平年同二位亲王起身相送。
李延走在最前头,李平年和温言言走在后头。
三成呈对角,款款步出门外。
只是,在李延一步踏出门槛之际,温言言用胳膊轻轻捣了捣身旁的李平年。
李平年在无声中望向温言言,后者刻意瞧了一眼前面的李延。
然后,一手掌向天,另一只手,果断的砍向手掌。
手刃?!
李平年亦是从血海杀人中踏过的!
他从未有此时此地这般的毛骨惊悚!
冷汗,首次爬上了这位老谋深算的平王背脊……
冲着温言言坚定的目光和那远远未死的帝王之心。
李平年轻轻一顿首,已与温言言达成除掉李延的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