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通知殿下,骆大人回来了!”
守门士兵借着电闪雷鸣,瞧见了门外站着的骆不离,急忙冲里面的人通话。
骆不离跨过门槛,在漆黑的雨中走着。
大雨从上而下浇着,廊下眼尖的小厮忙折身回屋拿伞。
很快,秦虎撑着伞护着李御急急走了出来。
一道亮彻四方的闪电照亮了太子殿下眼前人。
李御一滞,登即从宽大的伞下冲进大雨里。
湿冷凄凄的四月风雨中,骆不离顶着一脸的雨泪,抬了头……
借着府内的灯火,他瞧见一个人,在滂沱中向自己奔来,不顾一切的奔来。
终于,他放声大哭。
太子殿下未及人身,却已伸出了双臂。
拥抱,带着失而复得意味的拥抱,太子殿下的心猛的凹陷下去,颤声道:“是谁伤了你?是谁!”
骆不离放声哭着,伴随着撕裂苍穹的雷鸣之声,久久回荡。
二人湿个透彻,可太子殿下从未觉得如此温暖。
大雨之中,太子殿下拿着脸颊轻轻蹭着骆不离冰凉的靥,满怀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骆不离终将脸儿埋进了李御的怀里。
同时,他主动的抬起双肘,用近全身的力气,搂紧了太子殿下,他呜咽成篇,“李御!李御!李御!”
“我在!”
李御笑了,他终于听见骆不离视他为男人的声声呼唤了,他不仅红了眼眶,将人搂的更紧!
雨势逐渐小了,算是将人间肮脏冲刷了一回。
骆不离伏在太子殿下的耳际,满脸的雨水,祈求道:“求你,帮我,救霍云……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太子殿下一楞,虽不知一整天骆不离去了何地,但冲着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必是经历了种种不堪。
那个人……终究是要缠上来了吗?
李御任由稀稀拉拉的雨水淋面,他被骆不离紧紧回拥着,有了这份明晃晃的爱意,他何故惧怕情敌?
“听你的!有一万个霍云,我救一万个!”
骆不离哭的更凶了,整个人依偎在李御怀里激烈颤抖。
“先回去吧,你身子弱,可不能惹上风寒。”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安慰,他示意秦虎:“你快去通知厨房,将姜汤煮上,热水送进卧室,晚膳也热上。”
“是!”秦虎离去。
李御松开人,将骆不离的手牵在手心,牵着人往房中走,“下次可别胡闹,遣个人过来传话,我亲自去接你。”
没走上两步,骆不离停下了脚步,他隔着黑夜,也隔着落个不停的雨,开了口:“李御……我是一颗棋子,一个李延安排在你身边的棋子。”
太子殿下脚步骤然一顿,但紧牵的手一丝也没有松懈。
他回过脸,看不清骆不离的神色。半晌,李御无奈道:“是刺杀,还是告密?”
骆不离摇了摇头,“比这些还要凶险万分!”
“说说看,我能不能原谅你。”
骆不离停止了抽泣,他感受着黑暗中手掌传来的温热与力量,愈发的内疚,他松开五指,颤声道:“李延手下惊鳞,算出我百年厄霉之命,设计让霍云诱我进京接近你……从而破了你的龙运,他们从外下手,誓要将你拉下皇位。你先前一连串的不顺,大抵便是如此了!”
太子殿下收了苦笑,沉默了。
骆不离慌了,慌得不行。
李延的沉默让他感到深深地害怕以及无以复加的难过。
他本不愿如此的……
可一步步走来,终究鬼迷心窍了!
同样的,自己对李御鬼迷心窍了。
此刻,骆不离希望太子殿下将自己扔的远远的,可被牵着的温度,像是无数无形的触手,将他的身心极力的拉向李御胸怀。
似乎只有那里,才有毕生的温暖,才是最渴望的归处。
“骆不离,你觉得我执着于龙位,是在乎至高无上的地位?”太子殿下淡淡道。
“不……不是吗?”
李御猛得将人拉紧,对准骆不离闪躲的眸,铿锵道:“我从不在意龙位谁做,横竖流着我李氏血脉,李延愚蠢,迟迟未能懂我的真心……现如今,我和他争,全然不是为了万万人之上。”
“那是为何?”
骆不离泪眼朦胧,他瞧着李御英俊的脸,开始期待起来。
“为了枉死的洪家小儿、为了倾覆的薛家、为了被逼死的母后、为了我错付的兄弟情谊、为了这天道正义!”
骆不离哑然!
少倾,太子殿下从黑暗中捞起骆不离的另一只手,包裹在手掌心,郑重道:“更是为了……能和你,白头偕老!”
骆不离再一次泣不成声。
今夜的雨是断不了,他的泪也流不尽了。
“以后莫要说你的命不好,我不信这个,气运天定,是好是坏,随它而去……”太子殿下将人按进怀里,嗟叹起来:“现下,我只是感激……感激惊鳞、感激李延、感激所有促成我们在一起的人!”
“李御……”
……
第二天一大早,风雨过后便是一片晴朗。
太子殿下带人,进了二皇子李延的府。
李延坐在上座,见人来,并没有起身施礼。
他瞧着李御脚步稳健,黄袍玉带,一派王者风范。
太子殿下也不同新晋监国招呼,一屁股坐在了李延右手边,双手搭在交椅两侧,二郎腿的姿势十分逍遥。
骆不离跟了进来,他本有意站在太子殿下身后,但李御扬了扬下巴,示意落座在他右手下方的交椅。
骆不离看着暗红雕花交椅,有些局促。
毕竟他的身份,哪里够格坐下,天下能有几人,堂而皇之的走进来?
太子殿下见状,放下翘着的长腿,拍了拍,笑若春风,“骆不离,你不坐交椅,那坐本太子腿上!”
话刚落,骆不离随即沿着交椅坐了下来。
秦虎是跟着进来的,他没有向太子殿下走去,横刀立在了骆不离身后。
“太子殿下这般兴师动众,所谓何事啊?”李延望向门外,语言平静。
“要人!”李御言简意赅。
李延听这等硬气不免一笑,他道:“大哥跟弟弟要什么,弟弟哪有不给的道理?但,何必将弟弟寒舍给围了呢?”“若是父皇知晓了,还以为我兄弟俩撕破脸了呢~”
“本太子哪里敢和你撕破脸?你可是父皇心头宝!”李御摇手一指,“围了你的府,不就怕是今儿带不走人,面上无光嘛~”
李延一时无声。
太子殿下也跟着静候。
半晌,李延掉过脸来,笑问:“人是府上的,太子殿下凭什么带他走?”
李御寻声与他对望,嘴角亦泛起相同的笑,“不错,你府上的人,我是没有权利带走,但那个叫霍云的人,得算是赔偿!”
“赔偿?”李延冷哼一声,“我可有动了太子殿下的东西?”
李御再一次看向骆不离,拍了拍腿,后者垂着梨白的脸儿,摸摸索索的走过去,挨上腿坐了上去。
太子殿下一手搂人,一手指着怀中人的脸,生冷道:“你打了我的人!”
李延看着骆不离两靥隐隐约约的五指红印,想着昨日种种,心口不免赌气。
“你打他,比打我还严重!”李御将手放在桌面上,五指有节奏的敲击,“看在你与我同根同源的份上,我不便帮他打回去……”
李御暗自咬牙,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所以……横竖便宜你了!所以霍云那条命,我要了!”
“呵呵……”李延耍起无赖,低头回应:“如果,我不给呢~”
“不给?”李御缩回手,抱住骆不离的腰,冲怀中人笑嘻嘻:“骆不离,你说这府上所有侍卫能抗得过秦虎一人吗?还有,这刀剑不长眼,若是伤了皇亲贵胄该如何是好?大荣皇子本就不多,岂不是要伤了后宫妃嫔的心?”
李延脸上无甚波澜,但胸膛处,却剧烈起伏。
他颤着嗓子,厉声道:“李御,你敢!”
“我不敢?”李御瞥了一眼,十分蔑视,“别忘了,我行兵打仗八年,杀敌千万,即便浓血溅目,亦不带眨的!”
说完,太子殿下一边抱着人,一边轻轻颠起腿来。
骆不离被李御颠的臊得慌。
他红着脸,双目盯着太子殿下的衣襟口不放。
室内的气氛可结霜。
可太子殿下言语轻松起来,他和怀中人拉起家常,“骆不离,今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炖了只母鸡给你补补……你身子弱,夜夜承宠,哪里吃得消?你瘦了我心疼!对了,鸡汤里面还放了根极品人参,补气又养血……还有,我知道你嘴巴挑,不吃鸡心、鸡肝、鸡肾、鸡肠、鸡---”
“够了!”
李延猛得站起,他再也不想多听一个字!
“带人走!立刻走!”
话落,太子殿下冷下脸来,他缓缓放下骆不离,示意秦虎带人进后院,将人抬走。
李延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转过脸!
他帮骆不离捋了捋额前碎发,笑眯眯的拉起对方的手,一边拉着人往门外走,一边专注着骆不离绯红的侧脸,絮絮叨叨起来,“此刻回家,鸡汤真香浓,母鸡有两条腿,我一只也不要,全给你……但翅膀你不准吃,以防你插翅飞了……你若飞了,没人帮我宽衣、没人为我暖床、没人伺候我用膳……我可寝食难安了!” 。
……
太子殿下是牵着人回家的,骆不离乖乖的跟在身后,内心一派甜蜜。
“你瞧瞧,我把情敌带回家,是多大的心。”李御迎着春风,乌发轻扬,眉眼里尽是宠溺,他道:“你想好怎么奖励我了吗?”
骆不离紧紧握住李御宽大温热的手掌,羞着脸,转移话题,“将霍云养在红枫林吧,那里安静,风景又好,有利于他的身子。”
“你在意他的身子……就不在意我?”太子殿下停下脚步,回过身,面上泛起无辜模样,“我憋了这么久,怎么说?”
骆不离把脸垂得更低了,他踢飞脚尖石子,小声嚅嗫:“明知故问,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