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府的宅子,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彻底没了火星。昔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如今皆已成灰,遭狂风卷席,四野迷蒙一片。
好在管家苗三派人家府中细软抬出,这才让众人没了后顾之忧。
骆不离让苗三将银两发放,除了各自月例,其他人不多不少,一概是两百两,算是看在众人勤勤恳恳的份上。
至于各自卖身契,骆不离也当它们灰飞烟灭,尽管苗三将卖身契和细软一并抢了出来。
事已至此,不论是游戏即将结束,还是它本就是个游戏,留着反而没有意义。
众人捧着沉甸甸的银子一个劲的道谢,苗三虽心疼,但不敢驳了骆不离的交代。
同时,他也知这御府迟早不存,李御归来要么踏进皇宫,要么踏进铁牢,且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
骆不离坐在一片灰烬上,衣袍无数的火洞,面颊一通乌黑,一双红肿的目盯着半空中飞舞的木灰。
在死寂一般的周遭里,他并没有因游戏快至结尾而开心……原这大火将一切阻碍之物烧得干干净净,焦黑的泥土之中,却隐约瞥见一株嫩芽,小小的,饱满着青色。
原来,有些种子已经落地生根,发了芽。
骆不离难得的,所向披靡的大火算是烧光了心坎上的层层阻碍,他也借着明晃晃的火焰看清了一些东西……
当时,他的情y是真,他走水灭火是真,昔日爱巢被毁,痛心是真!
所以,他骗不了自己了。
游戏里的骆不离,已经爱上了游戏里的李御!
此时,淡淡的灰烟被风卷席至高处,继而被撕扯成万千细小,化散在无尽苍穹,再也不见。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来,由远及近。
很快,马车在骆不离面前停下来。
走下来的并非是旁人,李延锦衣玉袍,款款下车。
他深情凝望起骆不离身后的废墟,半晌,道:“烧了好,你和他一切的腌臜尽数烧个干干净净。”
“腌臜?”骆不离回过神,语气破败:“你认为我和李御之间是腌臜?”
“难道不是?”李延负手而立,睥睨着眸,“一个下贱的小厮被当做棋子送与权贵玩弄,不是腌臜又是什么?”
“呵呵……”骆不离没来由苦笑,他不懊恼对方的讽刺和蔑视,相反,他此时此刻想着那天暴雨里李御说的话。
“谢谢……谢谢你们的成全。”骆不离道。
李延当他是说的反话儿,十分生气:“你终是得了他,凭借贱骨贱样!”
“怎么,你嫉妒我?”
“没有!”
骆不离不愿多想,只是道:“什么都没了,你有何苦大老远的来看这一片灰烬?难不成就想一睹这样的惨景?”
“本殿下来不来,关你何事。”李延垂下美眸,满眼的不屑,“如今什么都没了,你这又是作甚?”
骆不离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人,现如今,他们的思想、他们为之奋斗的东西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好比娱乐八卦对上法律频道。
“我在等李御。”骆不离并不隐瞒自己的心。
“也快了。”李延望向远处一片灰烬,难得的敞开心扉,“半月前,我书信给他,说他的王府即将被烧,他的爱人即将被杀,那么……他是要坚守前线、奋力夺城呢?还是违抗皇命,冒着被杀头的风险策马急归呢?”
“他不会回来。”骆不离坚定道:“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你说是游戏?”李延收回目光,一脸的不可思议。
骆不离懒得再次和人解释,道:“李延……你的死期,快到了!”
“是嘛~那我们便等着瞧。”李延转身上马,冲手下道:“将骆大人带走。”。。
贺臣得到李延书信的时候,正在和南蛮之子展开拉锯战,双方正值胶着,咬得很死,各不退步。
他洗净双手间的血的,急匆匆接过信使的信,大步进屋坐下,待拆开一览,很快,便陷入两难。
此时,朝夕城久攻不下,迟迟夺不下这南蛮要塞,也就无法直捣黄龙,破了敌人心脏,这突然而至的书信,让李御一时不知怎么办。
虽说攻城只是游戏的一岔路,可返京救人亦是游戏的一部分支。
一面功成名就荣归帝都,一面是违抗皇命英雄救美。
横竖都是游戏开发者的套路。
可明明知道是套路,那到底,该选择哪一条?
贺臣的虎口受了伤,豁口狭长深邃,血流不止,合着整个手臂打着颤。
“收割!”
收割随即小跑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你瞧瞧这个。”李御递过。
收割拿信过去一瞧,面露难色,半天也没个反应。
“我答应过他,要认真对待剩下的剧情,若我现在回去救他……这城怕是攻不下了。”贺臣道。
“不仅如此,殿下无皇命贸然从前线归京,必被李延抓住借口,若再用骆不离逼殿下束手就擒……”收割皱眉道:“说不定人救不了,殿下也搭了进去。”
贺臣接过大夫递过的棉布将虎口一层层裹紧,想了片刻后,冲收割道:“我已决意,三更后,让大伙吃饱,过后将一切粮草悉数烧光……四更,我们便倾巢而出全力攻城。”
收割大为诧异,不由小心试探道:“殿下这是自断后路,背水一战?”“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再说,您背后的伤还没好。”
医者前来换药,李御忍痛骂骂咧咧起来;“这游戏真tm逼真!疼死老子了……出了游戏我非得找上那姓蔡的!把他塞进游戏,将他凌迟!”
贺大少之所以这么深恶痛绝那姓蔡的,还不是前几天在战场上,他遭了袭击……一刀横砍,后背皮肉外翻,鲜血涌冒,疼得他眼泪、冷汗飞流直下……没少喊爹喊娘!
所以,贺臣绝对不能让李延严刑拷打骆不离。
那人怕疼,受不住的!
贺臣敢破釜沉舟,全力一搏,因他能猜测到那姓蔡的游戏开发者,不敢不让他赢!
抱着这个想法,贺臣决定今夜便动手,“别担心,我既然做出决策,因有我的道理……此战,我们必胜。”
收割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欲疾步走出,去找秦虎交代。
“等等!”贺臣叫住。
“殿下吩咐。”
贺臣看着眼前的机灵鬼,心生照拂之心,他道:“收割,今夜是决一死战,明天,谁也不敢保证能见到太阳。”
“小的誓死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收割登即跪下。
贺臣上前将他缓缓扶起,笑着道:“所以,还有一天的时间,你得抓紧。”
“抓紧?”收割不解。
“在临死之前,将那些不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情……畅快的说出来、做出来。”
收割一时脑袋浆糊,还真的没不猜出眼前人的意思,他道:“收割现下一心想为殿下赢得此战,还不曾有其他心思啊。”
贺臣猛得弹了他脑门,给出了关键词:“笨蛋!秦虎啊!”
猛地!
收割血液上翻,整个脖子脑袋、红爆了!
贺臣安慰道:“情y之事,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只是觉得,你一心欢喜他,若死前都没能表白或是滚上一番,实在可惜。”
“我……殿下……我我……”收割羞的无地自容,捏着衣角,眼上慌得不能再慌。
“别害羞!男子汉扭扭捏捏作甚?爱就去爱,想c便c……化作孤魂野鬼时悔烂心肠都没用了。”贺臣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已示鼓舞:“红尘苦涩,这一丁点的甜头,你要抓住!你为我心腹,我最乐意见你心想事成……你苦守他这么久,难道真想和他一直称兄道弟下去?就不想依偎在怀,得那一怀的温暖?哪怕是片刻?”
收割快哭鼻子了,因太子殿下的这番话儿……他觉得,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懂他的主子,他这番抛头颅、流热血算是一万个值得!
少倾,收割稳住情绪,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太子殿下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怕他打我!”
说完,收割随即呜咽起来。
贺臣忍不住大笑,拍着对方的肩膀道:“你功夫不是比他厉害吗!还怕他打你?”
收割揉了揉鼻子,十分委屈,“我功夫厉害也不成!我要和他干那事,他一定挥着拳头打我,我不能任由他打我。反过来,我又舍不得打他……横竖我舍不得他疼。”
贺臣缓缓坐下,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小侍卫……
这恐怕,就和他自己一样,横竖舍不得对方儿。
这恐怕便是喜欢,便是爱。
得……既然如此,卑鄙手段还是由他想。
何如能让对方没了反抗任由人胡乱来一把呢?
打晕是下下策!
没个知觉还有什么意思。
必须得清醒着,但又不能武力全开,灌酒不行……酒后劲大,消起来慢,这战事还需要人。
“有麻沸汤吗?”贺臣看向医者。
医者一愣,连忙红着脸道:“有!”
“那给我的侍卫整一大碗!”说罢,贺臣看向收割,笑眯眯道:“你亲自送去,就说是我赏的,接下来的事,你因是知晓怎么做,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