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幽静凄凉的墓地里。
我被相识十年,结婚三年的丈夫,
扯着头发死死按在墓碑上。
直到脸被冻得渐渐失去知觉。
「傅景野,这十年,你可曾真心爱过我?」
「不曾。」
1
灯光昏暗绚丽,乐声嘈杂震耳的酒吧内。
傅景野双腿交叠,斜坐在沙发上。
左手边还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美人,正举止亲密地往他嘴边送酒。
「傅景野,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好不好?」
我双手下垂放在腿边,低着头立在他身侧。
傅景野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和怀里的女人调情。
周边响起一阵阵看笑话般的哄笑声。
「乔颜,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傅景野的声音冰冷疏离,不带任何温度,银丝眼镜框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傅总,她是谁呀?」
怀里的美人倾着身子往他身上蹭了蹭。
「她呀,是我老婆呢。」
傅景野捏着她的下巴,言语轻佻地说道。
随手拿起桌上混合着各种液体的酒杯,挑眉递到我面前。
「既然来了,就喝点吧。」
迷离晃眼的光线,看不清他任何神情。
我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旁边傅景野的好友出口戏谑,
「颜妹妹,上一次求野哥办事的人,可不仅仅是喝酒这么简单。」
随着话音落下,傅景野随意敲打酒杯的指尖也倏地停住。
看着说话人随意伸出手指摆出的手势,我攥着酒杯的手用力紧了紧。
扬手抹去脸上不值钱的水珠,
双腿弯曲,缓缓往下屈膝。
就在膝盖将要接触地面的瞬间,傅景野一把把我拉住。
「我求你,傅景野。」
我努力压下满腔委屈,说出的话带有些许示弱。
一阵唏嘘声起,傅景野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衣摆。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乔家大小姐,竟沦落至此。」
说完抓起我的胳膊,泄恨般拽着往外拖。
我跌跌撞撞紧紧随着他的步伐。
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一路疾驰。
车在云水蓝湾——傅景野半山腰的花园别墅前停下。
一进门,就被他粗暴地摔到床上。
他摘掉眼镜,欺身而来。
腰带落地,衣衫撕碎,一室狼藉。
头顶的天花板摇摇晃晃,琉璃色的灯光刺的眼泪直流。
模糊的视线下,我仿佛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动容。
我轻扯嘴角,嘲笑自己太过自作多情。
而后闭上眼睛承受着他给的所有惩罚。
天色泛白间,才慢慢找回自己游离在外的思绪。
一番风起云涌后,傅景野立身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通知医院,治疗继续。」
我暗自苦笑,妈妈总算有救了。
傅景野回头,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一圈,就像在欣赏一个玩物。
「乔颜,这是你们乔家欠我的。」
昏昏沉沉中,耳边一直重复徘徊着傅景野的这句话。
是啊,傅景野,乔家欠你的,我用余生来偿还。
2
一个月前,爸爸的生日。
傅景野陪我早早地回到乔家。
可是我们从下午等到晚上,都没等来爸妈的身影。
我一遍一遍拨打着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傅景野伸手拿过我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悠闲地开口,
「颜颜,别急,兴许爸妈正好忙着。」
我过度沉浸在自己的焦急情绪中,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阴冷。
半个小时后,我在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是血的妈妈。
爸妈在回家的路上,刹车失灵,发生车祸。
爸爸当场死亡,妈妈则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头部撞击严重,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而结婚三年,平时对我百般宠爱的傅景野,
此时却发疯一样把我拉进车里,疾驰而去。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幽静凄凉的墓地里,
我被他扯着头发死死按在墓碑上。
直到脸被冻得渐渐失去知觉。
「妈,你的仇我已经报了,你可以安息了。」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有着和傅景野一样漂亮的丹凤眼。
他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喃喃自语。
「颜颜,这是我的母亲。十年前,他被你父亲逼得跳楼自杀。」
「你看,报应来得多快。」
傅景野自幼丧父,他的母亲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却被我一向贪恋美色的爸爸看中。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做了情人。
后来,爸爸玩腻了,就转手把她送到了别人的床上。
傅景野的妈妈,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第二天毅然决然从楼顶跳下,当场身亡。
那时傅景野刚刚二十岁。
当时的乔家,在江城名声显赫,权势通天。
爸爸几个电话,轻轻松松就把事情给摆平了。
而这一切,我是直到现在才从傅景野的口中得知。
从记事起,爸妈的婚姻就已形同虚设,名存实亡。
这些年,爸爸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间断过,
而妈妈却始终固执地守着这个没有半点温度的家。
我抬手想去握他的衣袖,被他冷冷避开。
「傅景野,我妈还在医院生死未卜,让我先去看看行吗?」
他抬头,眉眼间溢满冷色。
「颜颜,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便是乔氏企业涉嫌违法经营,被连夜立案调查。
账户冻结,房产查封,公司所有资产被依法没收。
一夕之间,江城声望震天的龙头企业彻底垮掉。
而我,从锦衣玉食的乔家大小姐沦落到连妈妈的住院费都交不起。
妈妈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也因此成了植物人。
住在江城最大的私人医院里,傅景野却不曾让我见上一面。
那天晚上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问他,
「傅景野,这十年,你可曾真心爱过我?」
「不曾。」他回答得干净利落。
3
「晚上公司年会,下午司机过来接你。」
临出门前,傅景野微微抬头,眸光落在我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从爸妈出事起,我就被他整日束缚在这里,足足一个月。
诺大的别墅里,除了门口他派来的几个保镖,再看不见任何人。
晚上我如约来到傅氏大楼楼下,傅景野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一层宴会大厅里,我站在远处人群中,隔着人海,看他侃侃而谈。
现如今的傅景野,是江城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贵,杀伐决断,众星捧月。
宴会中场,我坐在角落里兴致缺缺地吃糕点。
一道婀娜多姿、妙曼靓丽的身影停在面前。
「乔颜,都到这地步了,你还缠着景野不放,有意思吗?」
苏婉婉,是苏家独女,对傅景野的喜欢从来都不掩藏。
放着家里的家族企业不去,甘心情愿在傅氏集团做总裁秘书。
「苏秘书,麻烦先摆清自己的位置。只要我和傅景野不离婚,你就永远都上不了位。」
苏婉婉面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但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
「你不会真以为景野留着你是因为不舍得吧,别傻了乔颜,你和他之间隔着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况且,乔氏违法经营的罪证,可都是景野亲自交上去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个结果,从公司被查封那天起就早已心知肚明。
不然,傅景野不会心甘情愿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惜搭上自己的婚姻。
「你说,今天这个场合,我们俩发生点什么矛盾,景野会信谁?」
说完她缓缓倾斜手中的酒杯,眼中有明目张胆的算计。
我看着不远处的傅景野,余光不时往这边瞥,不免有些想笑。
在苏婉婉自导自演,快要摔倒在地的时候,我端起酒杯抬手泼她到她脸上,一滴不剩。
动静太大,无数道目光循声而来。
傅景野快步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苏婉婉,随后不满地望向我。
「景野,不怪乔颜,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声音娇弱委屈,面上楚楚可怜。
很俗套的剧情,我没心思陪她演戏。
自嘲一笑,对上一脸不悦的傅景野,开口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单纯看她不顺眼。」
「乔颜,别太过分,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在这撒泼的。」
傅景野说完,脱下西装外套盖住苏婉婉的一身红酒,弯腰把她抱起,跨步离开。
大概是真生气了,傅景野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我躺在冷冰冰的大床上,摸着平坦的小腹,思绪万千。
月事已经推迟一周,想起早晨试纸上出现的深红色两道杠。
久久无法入睡。
4
这个孩子是我期盼已久的。
可是他来得似乎并不是时候。
结婚三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当初傅景野还带我去做过全面检查。
医生说一侧输卵管堵塞,难以受孕。
所以这几年我一直谨遵医嘱吃药调理。
每次看我捏着鼻子,喝下一碗一碗苦的难以下咽的中药。
傅景野都会心疼地把我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颜颜,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我常常在想,傅景野或许也是爱我的吧。
哪有人能把深情演绎的如此逼真,更何况一演就是十年。
第二天醒来,我准备去趟医院,毕竟试纸也有不准的时候。
我借口去傅氏集团,几番周折,终于避开门口的保镖。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没有去傅景野一直带我去的那家医院。
几个小时后检查完,我回到诊疗室。
医生看了看检查单说:「孩子已经六周,一切正常。注意多注意,定期来孕检就行。」
「医生,我之前检查出一侧输卵管堵塞,这种情况后期会对孩子有影响吗?」
「已经受孕成功了,后面不会影响孩子。不过从这次检查结果看,你两侧输卵管都挺好啊,没有堵塞。」
出了医院,我脑子里还是不断循环着医生的话。
输软管没有堵塞?难道是之前检查结果有误?还是后期调理好了?或者说……?
有一个猜测毫无防备的闪现在眼前,不禁生出一身冷汗。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我认识的傅景野,还不至于使用那种肮脏手段。
开车来到傅氏集团,我想看看傅景野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
抬手刚想敲门,半掩房门的办公室里传出他和助理的对话。
「傅总,汽修厂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当时只是稍稍松动了一下刹车,车子现已报废,保证不会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嗯,处理干净就行。」
「还有,乔小姐已经一个月没去医院了,避孕的中药需要开好送家里吗?」
傅景野冰冷的话语不断传来,我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瞬间轰然坍塌。
我使劲捏了捏手里的检查单,装回包里。
里面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再也无法和记忆中那个爱我如生命的傅景野重合。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傅景野突然侧身转向门口。
注意到呆滞在原地的我,他眼中划过刹那的惊慌和无措。
助理推门出去,办公室里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为什么?公司被查封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我没有任何怨言。」
「可是你为什么要制造那场车祸,那算谋杀,你知道吗?我可以告你的。」
沉默许久,我看着背对着我望向窗外的傅景野,连声质问。
「乔颜,你觉得我会怕你告吗?当年我妈的死,你爸就不算故意杀人吗?」
终究还是因为这场纠缠了十年的恩怨。
「结婚以来,你每个月喂我喝的都是避孕药?」
傅景野微微抬眼,神情中带有一丝歉意和不忍。
「颜颜,乔家的孩子,我不可能留的。」
所以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天都为了孩子的事着急,不停地喝着那些所谓的调理药物。
「傅景野,如果我真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会如何?要我打掉吗?」
话音刚落,傅景野双手捏上我的肩膀,满脸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