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她神色威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也都敛声屏气,不敢随便多言。听刘贤妃这么一说,便齐齐转头去瞧莫小妍。
的确,所有人被传召至此,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宫里最幸福的女人,莫过于她了。不但有圣上宠爱,还一举得男。若是被封为皇后,那孩子便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未来的皇太子殿下。她还能有什么事,会让她眉目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哀伤,郑重其事叫她们过来?
莫小妍先请刘贤妃坐下,而后便吩咐尚宫传灵碧上堂来。灵碧仍然穿着一身宫女的绿衣,进入厅堂便正对着莫小妍跪下来。尚宫接到莫小妍吩咐开始的信号,便宣读了莫小妍以韩允的口吻拟定的诏书,一番书面的美言之后,册封灵碧为婕妤。
诏书读完,刘贤妃以及坐在两侧的四嫔和两位婕妤俱都惊呆了。
灵碧她们自然是都熟知的。她是妙珠之后莫小妍身边最得力的一等婢女。是其他殿里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得巴结的对象。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侍过寝,还怀上了龙胎!但瞧她跪在地上还不显眼的腹部,想那胎儿也才一两月。那便是在贵妃快生的时候怀上的,手段了得啊。
若非手段了得,那这其中有什么不容外人知的内情,只怕只有圣上以及贵妃和她三人最清楚了。
有位婕妤眼见一个小小婢女一朝飞上枝头成了与她平级的贵人,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可好,咱们又多了个姐妹。苏婕妤,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恭喜你了。”
四嫔里,有人不屑鄙夷。有人视线在灵碧和莫小妍之间来回转,从莫小妍那眼中无法掩饰的哀伤中,发挥想象力编演出一场精彩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来。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莫小妍,斗死了前皇后和两个妃子,没想到竟然栽在自己的侍婢手上,也是她粗心大意,马失前蹄,活该了。
灵碧一直垂着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如同被绑在烈日下示众一般难堪。但终究是得偿所愿。这些人瞧不起她,便瞧不起吧。只要她能像贵妃一样得个男胎,乖顺谨慎不惹事,平平安安将孩子养大,以后少不得能登上妃位,将这些瞧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就在她暗暗畅想未来美好日子时,忽然听到莫小妍道:“众位都知道今天是为何事叫大家过来了。灵碧是本宫宫里的人,有幸蒙得圣上临幸,是她的福气。如今她身怀有孕,更是圣上的福气,社稷的福气。以后大家与她和睦共处吧。其他事宜,本宫如今还在月子中不方便,便有劳刘贤妃替本宫安排。”
刘贤妃起身领命。灵碧叩头则谢恩。莫小妍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对众人道:“好了,若有兴致的可以留下来与苏婕妤叙叙情,若非便散了吧。本宫身子还未恢复,不能陪你们太久。这便先回去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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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见莫小妍对灵碧如此冷淡,众人哪还用得着她的面与交好?跟别说大多数都是瞧不起她的,生怕与她交好会降低自己的身份的。莫小妍一起身离开,众人也纷纷离开。只剩刘贤妃因为有莫小妍的吩咐而留下来,和尚宫一起商量着将灵碧安置在哪儿。
因为这事来的太突然,什么准备都没有。刘贤妃可是思前想后,又问了尚宫后宫空置且干净的住处有哪些。挑挑选选,最后选定了一处名为春风阁的地方。
刘贤妃笑着对灵碧道:“苏婕妤,还真是应景了。你现在可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么?春风阁最适合你。”
灵碧脸色讪讪,道谢道:“多谢姐姐这般照拂。”
“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刘贤妃道,“谢字易从口出,却不见得易从心里出。你好自为之吧。”
“姐姐教训的是。请姐姐替我转告娘娘,灵碧这辈子都感激娘娘的再造之恩。”灵碧道。
刘贤妃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带着灵碧去往春风阁。一应的衣食用度也都按例吩咐下去,命人送去春风阁。
安排完这些之后,刘贤妃便进内室来给莫小妍回报。却不想韩允也在这里。刘贤妃看到他在里头,立即止住脚步。纱幔之后那身形颀长的男子,坐在床沿,将正在给孩子哺乳的莫小妍抱在怀中,低声对她说着什么。嗓音柔软深沉,目光深情而惭愧忧伤。莫小妍却只低着头,专心看着怀中的孩子。仿佛将韩允视若不存在一般。
莫小妍出月子后,安行例行给她把脉,然后摇头叹息一声,说:“你啊,终日不见一个笑脸,你觉得你这身体恢复的能好么?反正不好好调理,活不长。女人啊,最怕心里憋气。”
莫小妍笑,“我这不是在笑么?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有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母性伟大我承认,但是你不能以后的生活里都只以他为重心吧?”安行惋惜地把莫小妍上下看了一遍,“浪费上天给你的这副好皮囊了。”
莫小妍眼神凉凉地盯了他半响,然后道:“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古代的啊?而且我是你主子,你这么跟我说话,我是可以告诉韩允把你抓起来放血的!”
“娘娘饶命哟!”安行失笑,拱手深深弯腰。
莫小妍并没有被他夸张的模样逗笑,她视线放远,叹了口气,“我以后不围着孩子转又能怎么样呢?这里是皇宫不是现代。丈夫不是东西女人可以离婚。在这里,我自从进宫那天,已经注定要在这里囚禁一辈子。”
“也不是这么说。你要想给自己找乐子。还是可以的。”安行整了整自己洁白的衣袖说道。
“什么乐子?”莫小妍问。
“比如,和我这个首席御医搞搞暧昧什么的。”安行半真半假说,“你看条件多便利,皇帝信任我。让我每周给你过来给你做检查,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嗯?你懂得。”
莫小妍横他一眼,轻笑,“你敢么?”
“我有什么不敢?”他可是有名的风流公子。
莫小妍朝他探过身子,与他的脸一拳之隔,盯着他的眼睛笑,“你真的敢么?”
安心没料到她会忽然靠他这么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她,她身上的香气,她呵出的气息、她纤长的睫毛、水润的双眸、柔软的红唇,以及细嫩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和毛孔都看的清清楚楚。
“你敢亲我一下,我就敢跟你搞暧昧。”莫小妍轻柔而缓慢地吐出这句话。盯着他的双眼里,有戏谑更有一种让安行觉得危险的成分。
安行最终认输,向后撤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扭过身去收拾自己的医药箱,“你想死可别拉上我!我的血很珍贵的。”
“不是你说想要和我搞搞暧昧么?”莫小妍坐回软椅里笑起来。
“本公子除了治病救人,从来不说真话!”
安心耳朵发烧,双颊发烫。在现代他是如假包换的屌丝,直到死的那天都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穿越来到这个世界重生,为了弥补上一辈子的缺憾,他赚来点钱就去逛青楼,饮鸩止渴似的补偿自己。动情动心却是两世都没发生过的事情。
面对莫小妍,他真的不能淡定。做得到嘴上调戏,却不敢真动手。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的心。
他喜欢上皇帝的贵妃,这不是注定没结果的感情么?他不愿意暴露让自己陷入被动,被这个女人利用。
她是真的美,美如蛇蝎。他害怕。
安行眼中的蛇蝎美人,因为诞下皇子,而让太后无话可说,顺利在这年的元旦后晋升为皇后。
韩允期待以这样的荣耀,换回与莫小妍昔日的恩爱。但她显然没有因此感动。并且不再将他当做重心。就算他每日里挖空心思讨好他,借着孩子与她说话,她的神态也是清淡疏离,永远得体的。全然不见了往日的灵动活泼,肆意胡闹,越发稳重端庄,像个合格的皇后了。
他知道灵碧一事真伤了她的心,他用心弥补,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从前。
“妍儿,你到底要惩罚我到何时?”他质问她,她不但心不再为他活跃跳动,连身体也开始排斥他。他的每次求欢,对两人都像是一场折磨。她不迎合,不拒绝,像是一具随他摆布的布偶。
“我没有惩罚你。”她语气平淡地说,“没有人敢惩罚一国之君。”
韩允气急败坏从床上跳到地上来。见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的胸口迅凝聚起一股怒火。他指着仰面躺在枕上,表情淡漠的女人,不顾形象地喊道:“你就敢!你不但敢,你还得寸进尺!难道你让朕为你解散后宫,让整个后宫中有你一个人,你才高兴?那灵碧也是你一定要封为婕妤的,既然你做得到如此大度容人,为什么就不能谅解一次朕的一时糊涂过失?”
莫小妍自动屏蔽他的愤怒,也从床上下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用哄他们孩子的语气和神色,哄他道:“不早了圣上,快回来睡了,嗯?我对您没有意见和怨气,我现在做皇后很高兴的。你又像从前一样只宠爱我一人。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韩允听完她说的这些话,胸口怒意发酵,甩开她的手道:“我何苦在你这里受你的气!”
莫小妍呆呆地目送他暴怒而去。然后看着空旷的卧室,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眶不受控制发热,有泪水开始在其中集结。
室内安静了片刻,知春从外进来,小心翼翼道:“娘娘您身子受不得寒,快上床歇着吧。别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