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听进去了，因为他耳朵没有聋。
但是又没听进去，因为他是故意的。
他跟计程杠上了，今天去将挖邻居老太的经营多年的菜地，明天把隔壁早出晚归的上班族的汽车车胎气放了，要么就是晚上开音响放DJ，或者往邻居家里泼粪…
他每天总是很忙，但忙的是搞破坏。
计程就好像是他的老母亲一样，天天为这个调皮的儿子擦屁股。
蓝羽前脚刚干完坏事，后脚邻居就找上了门。
因为都是邻里邻居，蓝羽干的那些破事，也不算很大，但是非常恶心，他们没报警，就算报警，似乎也拿蓝羽没有什么办法，于是一个个都上门找说法。
计程是又道歉又赔钱，回来才没几天，她什么事也没干，净道歉跟赔钱了。
几天之后，计程受不了了，坐下来跟蓝羽谈。
只是还没开始说话，蓝羽便嘲讽道：“怎么了？是不是受不了了？这才几天啊，就受不了了吗？一辈子还那么长。”
“你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上的人，除了我，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他们所有人都对你和和气气的，你打他们骂他们，他们都不敢还手的，别说还手了，还嘴都不敢。”
“还记得你在我的心理诊所暴打我的患者还有她男朋友吗？他两人，愣是不敢骂你一句。”
“还有你为难我的清洁阿姨，以及楼下的店铺的员工，他们敢骂你吗？谁不是对你和和气气的，这些事，其实我都知道。”
“搞笑的是，你居然以为，那些人，都是常傅安排的，是常傅要求他们，无论你对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不能打你，不能骂你。”
“你太低估自己了，而又太高估常傅了。”
蓝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哦哦，有点扯远了，我们回到刚开始的话题。”
“对了，我刚刚说到哪了？”
“嗯，说到这个世界上，没人敢对你不敬。”
“但其实也不是所有人，比如盛世年，他不仅绑架了你，拿了赎金之后，居然还想教训你，又比如，你的前男友孙迟，你搞砸了他的婚礼，他把你打成了猪头。”
“除了这两个人，应该就没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你爸妈说了，你在那边的世界，他们刚刚生产出来的新型安乐针，其实并不完美，还是有点缺陷的。”
“那么这个世界，自然也不够完美，一样还是有点缺陷的。”
“比如你记忆中本该失去一条腿的周大爷，居然双腿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你面前，还有本该躺在医院的植物人何吉来，却生龙活虎地在你面前又唱又跳，最诡异的还是你记忆中，在水库淹死，本该已经投胎的周毅铭，居然死而复生。”
“这些，都是因为新型安乐针的不完美，导致的世界出现了缺陷。”
“常傅拿着电锯锯断周大爷的腿，把 何吉来打成植物人，把周毅铭推进水库淹死，听起来真的很残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但是其实他在做这些的时候，觉得一点也不残忍。”
“断人腿，打人至昏迷，甚至杀人，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吃饭洗衣服一样，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极其简单的任务而已。”
“因为他本来就是假的，是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当然，对你，他就不是了。”
蓝羽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骂了一句，“该死，我又扯远了。”
“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孙迟，也没有那么多的盛世年，你尽管放心。”
“那些该死的讨厌的邻居，他们来找我，你愿意应付就应付，不愿意应付，就让他们滚蛋，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当然，你如果愿意应付那些刁民，我也没意见。”
“但是你似乎明显不愿意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怎么会找我聊一聊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我一个没身份的人，只能依附在你的身边苟活，而你自己也说了，要对我负责，养我一辈子。”
“不会这么快，就想反悔了吧？”
“哎，反悔就反悔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谁没有说过几次大话呢？谁没有食言过呢？”
“你要是想收回你之前说的话，我也不怪你，真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想办法给我一个身份，放我离开，这样你不用再烦我了，我也不会再给你惹事了。”
“现在只是小打小闹，但以后，我不敢说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你现在还能给我擦屁股，但是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吗？”
“我发誓，你给我弄一个新的身份离开之后，我绝对躲你躲得远远的，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生活，绝对不会再有害你的想法。”
“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再见到我，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计程看蓝羽滔滔不绝，一言不发。
等他停下了，计程才开口道：“说那么多，说完了吗？”
蓝羽很认真地点头，“说完了。”
计程“嗯”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这些天不断搞破坏的目的？”
“你真的只是为了让我给你找个新身份，放你走？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蓝羽是个什么人，计程早就摸透了。
蓝羽立马紧张起来，举手道：“就是这么简单，我可以对天发誓。”
计程笑了笑，“行了，别对天发誓了，你就算是对地发誓，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坐下来跟你聊，不是因为你搞的那些破坏，我受不了了。”
“但其实，也是因为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不得不坐下来跟你好好聊聊。”
“收手吧，好好的安心地过日子，不然到头来，伤的还是你。”
“有些事情，做过头了，就没法再回头了。”
“就算是我，也没法干预。”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听我一句劝吧。”
“住在我这里，有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想去玩，我也不限制你，去旅游，也行的，我并没有束缚你啊，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人人都厌恶的样子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别以为他们真的拿你没办法。”
蓝羽脸上的期待，慢慢消失了。
他的语气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我以为，你是来跟我好好谈心的呢，没想到，居然是来威胁我的。”
“行啊，我倒要看看，他们这群刁民，能对我做什么。”
“我不相信，还有被你圈养更坏的事吗？”
计程叹息，“被我圈养，很坏吗？”
蓝羽冷笑，“笼子里的鸟儿，也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问问它们，它们过得开心吗？它们喜欢住在笼子里吗？”
“你觉得很好的地方，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屎。”
计程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蓝羽，你非要油盐不进吗？我这里，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绝对不是最坏的，还有比我这里更坏的地方，你…”
蓝羽站了起来，“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了，谈不拢，那就不要谈了。”
“我的诉求，永远只有一个，给我弄一个身份，放我离开，你作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件事对你并不难。”
“你不满足我，那你一定后悔。”
蓝羽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威胁的“味道。”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们也都是假的，他们会怎么想？”
“你口口声声说，要维护这个世界。”
“但是当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之后，你如何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