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目光温淡的看她一眼，没理会，直接进去坐在了她身边，一言不发看着外面热火朝天分食物的场面，眼神不自觉软了几分。
风涟漪看的新奇，忍不住又凑过来，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戏谑：“我说，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平日里被人跪来跪去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怎么今日这么大反应？”连耳朵都红了，这是害羞？
李琰没好气地推开她的脑袋，想板着脸又没忍住透出两分笑意，无奈道：“那不一样。”
那些人跪他，是怕他，惧他，厌恶他又不得不顺服他，或者为了利益交缠奉承他，就连下属同袍也只是因为他的能力信服于他。
可是刚刚那些人朝他下跪时，满心虔诚感激，仿佛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又不含半分逼迫，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他忍不住垂眸轻笑，偏头捏着风涟漪的脸颊，眼神却无比认真：“风涟漪，我决定要争那个位置了，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对吗？”
风涟漪瞳孔一震，随机莞尔：“你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吗？”
那不一样。
从前他是被暗涌的波涛推着往前走，为了生存不得不去争那个位置，私心里其实是排斥的，他从不贪恋权势，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和她隐姓埋名过平静的生活。
可在刚刚，他忽然意识到那个位置的分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安危荣辱，更关系着无数百姓的生死存亡，如果让李珂或者李捷那样的人当政，像今日这样的惨剧就不是结局，而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更何况，他生来这个身份，本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李琰没有解释，只是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
风涟漪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她岂会不知他的意思，只是两人原本的约定只是互惠互利，利益合作而已，根本谈不上永远。
她偏头躲开他的视线，语气有些僵硬：“我们早就说好的，我帮你达成心愿，你帮我复仇，等到事情结束就各自归位，再不相干。”
虽然，她本也帮不到他什么。
“各不相干？”
李琰气笑，将人拖过来困在怀里，咬牙切齿：“事到如今，你认为我们之间还有各不相干的可能吗？”
“我以为我做的已经足够明显，你也应该明白，从我回到京都那天起，就没打算再给你逃的机会。”
他忽然用力的抱紧她，语气沉而重：“风涟漪，既然当初是你主动招惹了我，那就一直招惹下去，这世上谁都可以离开我，唯独你不行。”
风涟漪心口窒闷，许久才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认命般叹息：“我知道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两人的关系注定不一样了。
或许是早有预感，或许她潜意识里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排斥，说出这句话时竟意外平静。
李琰怕她不答应，现在她轻易松口了，他反倒有些不真实感，微微松开几分凝眸看着她，蹙眉问：“你......”
“王爷，干粮发完了，您看......”李琰刚起了个话头车帘忽然被掀开，护卫长看到车内的情景吓得头皮都麻了，话说一半突然卡壳：“看...呃...您继续，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落荒而逃。
什么气氛都被破坏没了，风涟漪又好气又好笑，憋的眼睛里藏满了笑意，伸手推开他红着脸往外走，还不忘嗔怪一句：“不知羞！”
李琰脸都黑了，额角青筋直跳，看着她蝴蝶似翩然的背影，想到刚刚她那句嗔怪，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自己反倒没忍住失笑，眉眼都染上暖意。
好歹，布局了这么久，总算把人忽悠回来了。
等他下车时，风涟漪已经坐在护卫支好的帐篷前，跟难民聚在一堆打听情况，他不动声色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靠的有些近，显然超越了安全距离，风涟漪察觉了也只是朝他瞥过来一眼，又扭头回去继续说话。
李琰见状唇角一勾，心情大好。
“如果要进嵩城，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说话的正是之前跟李琰叫板的壮汉，他本是城里的屠夫，生的高大威猛，很有一股子力气，所以才能在这么严苛的环境下活这么久。
风涟漪闻言蹙眉问：“沈大哥此话何意？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我们此行就为赈灾而来，到了门口岂有不进去之理？”
沈屠抹了把脸，眺望着嵩城的方向嘲讽一笑：“若为赈灾就更不必了，如今那城里剩下的都不是人了，而是吃人的鬼怪和堕落的牲畜，你们就带着这点人，实在不够看。”
“怎么说？”李琰听出沈屠话里有话，也收敛了神色，沉下脸色看向他。
因为刚才的事，沈屠现在看到李琰还有些心有余悸，听见他问也不敢再兜圈子，直接道：“九王爷可知，我们嵩城作为衮州的储备粮仓，为何会沦落到这个人欺负人的地步？”
“不是因为闹灾荒吗？”
“嗤，闹灾荒不假，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有的时候天灾远没有人祸来的可怕。”
“这几年衮州连年干旱不假，可地里也不是颗粒无收，原本是够我们生活的，可那群贪坏官享乐惯了，这样的年头还增加赋税，我们除了给朝廷的三成，还有另外给他们孝敬两成，若是交不上就会被抓走没入贱籍，为奴为婢。”
“百姓没了活路就闹到了京都，朝廷发下粮赈灾，可那赈灾粮从京都开始就被层层剥削，到了衮州这里几乎就不剩什么了！”
“即便如此，七王爷亲来赈灾，有他坐镇，即使是有官员贪懒也该乖乖交出来才对。”李琰孤疑不解。
李珂那人一心谋权，赈灾这事办的好了可是极得民心的，不管从哪方面考虑他应该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才对。
他好歹是个王爷，势力庞大，怎会任由此事发生？
可事实恰恰相反。
衮州灾情进一步恶化，饥荒还没解决又爆发瘟疫，导致乡民都水生火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