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想不到华年居然无所求，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他想了想，“这有功不赏，于理不合，既然禇姑娘你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那我这边帮你想几个法子，你自己看哪个合适？”。
隆昌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老七你说来听听！”。
华年也有些期待，看他会给出什么方案来。
“第一，就是由陛下出面，让安平郡主与郡马，认下你这个女儿，同时让你享有跟绮年瑞年一样的待遇，你觉得如何？”。
华年眼珠一转，想了想便道：“这个就不用了。十几年都不在一处，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也别别扭扭的难受。再说了，那郡主府里的人也不好打交道，还是算了吧！”。
墨凌抿嘴一笑，“这个不好，那就让陛下赏你白银万两，宅子庄园若干，你说怎么样？”。
“这个自然好！”华年笑着道：“可惜金钱虽好，自身要是没有底蕴的话，太多的金钱只会带来祸端，还是算了吧。陛下可以把钱用到其他更需要的地方，我就不要了！”。
隆昌帝是真的对这个女子要刮目相看了。真是从来没见过这边聪明睿智通透的女子，比起往常那些莺莺燕燕，简直是天壤之别，让人耳目一新。
墨凌笑着摇了摇头，“禇姑娘，这个你不用担心，既然陛下赏赐，自然没有人敢觊觎。”。
“这只是一方面！”华年摇头道：“太多不是自己努力赚来的钱，来的太容易，就不会珍惜，定然会人迷失自己。我还好，年纪大了些，可流年年纪还小，真有了这么些钱，可能从此就没了动力，到时候不思上进，坐吃山空，就不好了！”。
隆昌帝吸了一口气，心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人间小清醒？这么点年纪，就把世事想的如此透彻。
“确实，你这样想对的！呵呵，许多达官显贵，都没有你这么通透！”隆昌帝叹道：“每个人但凡有一点机会，便想着要给自己家里，家族里划拉好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其实这样不好！”华年沉声道：“大量的土地集中到少部分人手里，还是那些不需要上税纳赋的达官贵人，这样长期以往，损害的就是国家利益。国家能收到税越来越少，将来抵御风险的能力也就会越来越差。”。
隆昌帝赫然变色，给一旁的总管太监打了个手势。总管太监点点头，立刻便把殿内所有伺候的人都遣开，随即自己也行礼退开。
“现在没有人了！禇姑娘不妨畅所欲言！”隆昌帝含笑说道：“姑娘说的这些，朕听来觉得非常有道理。”。
“陛下恕罪，我不该妄论国事的！”华年忽然惊醒，赶忙请罪。心里也在暗悔自己又多话了，一看见墨凌，她就不由自主的会放松，然后许多不合时宜的话就会冒出来。全然忘了，这可不是那个自由言论的时代了。
“不不不，你说的很好很对！”隆昌帝的语气都有些急促了。“这个问题，前朝还不太严重，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要不了百年，那就是耕者无其田，织者无其衣，一到天灾人祸，便是处处狼烟了！”
墨凌皱了皱眉，“父皇，这不至于吧！您说的太可怕了！现在天下景明，贤者云集，政通人和，物产丰饶，定可以万年延续，永世不绝”。
隆昌帝从龙座上下来，慢慢踱到中间来。沉声道：“你就不用再朕面前说好话了！”他看着墨凌道：“烈火亨油，鲜花著锦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你也知道前朝李朝是怎么突然间倒下去的吧！”。
“李朝立国百年，幅员辽阔，为前世朝代所不及。贤臣辈出，良将如云，何以只在边疆数镇谋逆的情况下，便国都倾覆，半壁沦落。此后几十年苟延残喘，终于灭国。”
“鲜花盛开的地方，就看不见底下的腐烂的枝叶！”隆昌帝叹道：“等到一日花开到尽头，满目枯枝败叶的时候，再想改变就来不及了。”。
墨凌沉默不言。
隆昌帝笑着对华年道：“这话题也太沉重了，我们还是听听禇姑娘的高见吧！”。
华年很是为难，深悔自己刚才又口不择言了。隆昌帝何许人也，为帝近二十年，什么人他没有见过。看华年有顾虑，便道：“你无须担心，今天这话，出的你口入的朕耳，老七也不能跟别人说，无需害怕。另外，不管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华年还能怎么办！她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请陛下恕民女妄言了！”。
“大齐之前，从前周以降，前前后后已经有数个王朝，大部分王朝，都逃不过三百年这个劫”。
隆昌帝点头叹道：“云朝二百六十一年，陈朝二百八十二年，魏朝不错，前后共四百二十六年，可惜分为前魏后魏，虽然皇室一脉相承，但其实也算是两朝了。其他一些，连百年都没抗过。”。
“究其根本，其实就是土地兼并造成的后果！”华年轻声道。
“愿闻其详！”两双相似的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每每开国之初，一来因为战乱，人丁锐减，原来的大地主土豪被镇压或杀害，大量的土地就出现了。二来这个时候，开国将相对于普通百姓的力量，是深有体会，自然也愿意善待他们，赋税都很低。”
“等到国朝初定，人口就逐渐繁茂起来，经济也越发繁荣！有钱人便开始骄奢起来，当这股风气蔚然成风时，许多人就会觉得钱不够用了。那怎么办？自然就是增加赋税了。”
“可经过人口繁衍，已经逐渐人多地少，人们的生活水平自然就不如当初了。在加上赋税渐渐加重，这生活就越发艰难了。再加上入仕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带着土地投靠，越发能征税的土地就越来越少。”。
“一般来说，第一个百年，国家蒸蒸日上，就是因为人口和土地之间的矛盾还不严重，大家便可相安无事！一百年后，矛盾就已经开始出现，但有了前面百年的积累，没什么大的天灾人祸，还可以勉强维持。到最后一百年，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只要一点火星，就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