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李云龙撇撇嘴,“修好了给谁用?民兵都嫌这玩意儿烧火棍。”
排长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传达命令:“首长的意思是,林副连长技术高超,看看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另外,分区那边的硝酸也极度紧张,首长说,如果独立团能用这些废枪,从别的部队那里换点硝酸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话一出口,李云龙和赵刚都沉默了。用废铁换金贵的硝酸?这买卖谁会干?这不是明摆着坑兄弟部队吗?
只有林峰,一言不发地蹲了下去。他拿起一支又一支的破枪,仔细地检查着——枪管、枪机、扳机组件……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检查什么珍宝。这些枪,在别人眼里是废铁,但在他眼里,却是一堆尚未组合的零件:这支枪的枪管废了,但枪机是好的;那支枪的枪托断了,但枪管还能用。
王铁柱和几个工匠也围了过来,看着林峰的动作,渐渐明白了什么。
“王铁柱。”林峰忽然开口。
“在!”
“这些枪,我们能修好多少?”
王铁柱挠了挠头,仔细盘算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枪管和枪托损坏,咱们自己有车床,木工房也能做枪托。只要枪机和机匣没大问题,我估摸着……十支里面,起码能凑出七八支能响的。”
“不只是能响。”林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们要把它修得比新的还好用。”他看向那堆废铁,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型,“枪管截短,改成卡宾枪样式,方便携带;重新膛线,保证精度;最关键的,是给它们配上我们自己做的新式机械瞄具。”他指的是之前为了狙击枪而设计的、带有简易测距功能和风偏调整的照门和准星,“用这些翻新过的、高精度的步枪,去跟别的部队换硝酸。”
林峰的计划很简单:我们不坑兄弟部队,我们给他们提供比原版三八大盖更好用的武器。
赵刚的眼睛亮了。这不仅是交易,更是技术输出——用技术优势,换取紧缺的战略物资。这买卖,干得过!
“他娘的,这能行?”李云龙还是有点怀疑,“人家也不是傻子,翻新货能有多好?”
“好不好,打了才知道。”林峰胸有成竹,“一支翻新步枪,换十公斤硝酸。他们不亏。”
就在这时,赵刚突然开口了:“硫磺有了,硝酸有办法了,但还有一样东西,我想试试。”
所有人都看向他。
“猪油。”赵刚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东西。
“要那玩意儿干啥?改善伙食?”李云龙问。
“猪油可以提炼甘油。”赵刚看向林峰,“我记得你看的那些化学书上说过,甘油和硝酸反应,可以制造一种威力巨大的炸药。”
林峰的心猛地一跳。硝化甘油!这可是诺贝尔发家的玩意儿!稳定性极差,但威力是TNT的三倍!如果能成功,并且解决其稳定性问题……那独立团的爆破能力,将提升一个恐怖的台阶。“政委,你的意思是?”
“我今天去了一趟周边的村子。”赵刚缓缓说道,“老乡们手里,其实有不少好东西。比如炼山货攒下的硫磺,还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肉、家家户户都当宝贝存着的猪油。”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方案,“我已经跟几个村的村长谈好了。我们用子弹,跟他们换。”
“用子弹换?”李云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政委,你疯了?子弹是咱们的命根子!”
“一发步枪弹,换五斤硫磺,或者三斤猪油。”赵刚不理会李云龙的咆哮,平静地报出价格,“这个价钱,老乡们抢着换。他们拿着子弹能干什么?打猎护院,比烧火棍好用多了。而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战略物资。”
一瞬间,整个场面都安静了。用工业品(子弹),换取农村的初级原料(硫磺、猪油)——一个以物易物的经济循环,一个军民结合的资源体系,就在赵刚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被构建了出来。
林峰看着赵刚,心中满是敬佩。他自己想的是技术层面的以物易物,用翻新枪换硝酸;而赵刚,则从一个更高、更广的层面,解决了最基础的原料来源问题。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解决高端原料,一个解决基础原料。两条腿走路,稳了!
李云龙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发子弹的成本,算上人工和设备折旧,顶天了也就一两毛钱。换回来的东西,价值何止十倍?这买卖……他娘的太划算了!
“好!就这么干!”李云龙一拍大腿,“老赵,你真是个天才!比他娘的孔明还能算计!”
基地的生产,再次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加热火朝天。王铁柱带着一批工匠,叮叮当当地修复着那些日军步枪。另一边,从村民手里换来的硫磺和猪油,也源源不断地送进山谷。
就在第三天傍晚,一个穿着破袄子的老乡,牵着一头毛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哨卡前。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紧张的村民。
哨兵警惕地举起了枪。为首的老乡连忙举起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
“长官……俺……俺是来换子弹的……”
油布打开,里面是一块凝固的、黄澄澄的硫磺矿石。
山谷里的喧嚣,被浓重的夜色一点点吞噬。白天叮当作响的工坊和人声鼎沸的坑道,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山溪“哗啦啦”的流水声,和远处几声孤零零的虫鸣。这是一个满月将至的夜晚,银盘般的月亮尚未升到最高,朦胧的月光给整个山谷铺上了一层诡异的银灰色。
最外围三号哨塔上,一个叫二狗的年轻哨兵正警惕地用望远镜扫视着远处的山林。这是个枯燥的活,几个钟头下来,除了风吹草动,连只兔子都看不到。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准备换个方向继续观察。就在他移动望远镜的瞬间,视野的边缘,一道极其微弱的光,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