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林峰又在墙上画了一个格子，“我们现在的弹体太笨重了。我建议，弹体用薄铁皮，里面不光装炸药，还要预装标准化的破片。”
“破片？”
“对。找些铁皮或者废铁，切割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跟炸药混在一起。爆炸的时候，这些小铁片，就等于几百发子弹，朝着四面八方打出去！”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龙和赵刚，两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员，被林峰这几句话，说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已经不是手榴弹了。
这是个铁疙瘩版的“天女散花”！
“他娘的……”李云龙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要是真能成，老子一个班，光用手榴弹，就能压制鬼子一个排的冲锋！”
“不止。”林峰摇了摇头，“我管它叫，进攻型手榴弹。”
“我们现在的手榴弹，只能扔出去炸个响，逼退敌人，是防御性的。但这种新家伙，是用来啃硬骨头的。一个机枪阵地，一个炮楼，突击班摸上去，几颗手榴弹扔进去，里面就算是个铁王八，也得给它炸成筛子！”
“干！”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
“马上给老子干！王铁柱，还有工坊那帮小子，全都交给你调遣！要什么给什么！今天晚上，老子就要看到新家伙！”
命令一下，整个兵工厂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这一次，目标明确，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硝化棉和黑火药按照精确的比例混合，那是一种灰白色，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粉末。
工匠们用薄铁皮，敲打出新的手榴弹外壳。
一群年轻的战士，则被派去专门切割破片。
陈三也在其中。
他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把大铁剪，正把一张缴获来的铁皮油桶，剪成一片片规整的小方块。
他的动作很标准，不快不慢，剪出来的每一片，大小都差不多。
林峰就站在不远处，表面上是在指导工匠们调配炸药，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那个角落。
这个陈三，太安静了。
从战斗结束到现在，他没说过几句话，干活却总是在最前面。追悼会上，他哭得也很伤心。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但这种在混乱和悲痛中，依旧保持着的“正常”，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一个普通的溃兵，被收编一年，成了学徒。他应该对独立团有归属感，会为胜利欢呼，会为牺牲悲痛。但他的一切情绪，都显得有些“标准”，像是照着某个模板刻出来的。
“林顾问，第一颗，装好了。”
王铁柱捧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这颗手榴弹，比边区造小了一圈，但分量却更沉。
林峰接过来，掂了掂。
“走，去试试！”
后山的靶场，早就清出了一片空地。
李云龙、赵刚，还有警卫连的几个排长，全都来了。
靶场中央，立着几个半人高的木靶，上面还披着缴获来的鬼子军大衣。
“先试试咱们老的。”
李云龙一挥手，一个战士拉开一个边区造，卯足了劲扔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三十米外，“轰”的一声闷响。
硝烟散去，众人凑上去看。
木靶上，多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破洞，军大衣被撕开了几道口子。
“杀伤半径，大概八米。有效破片，不到二十片。”一个排长检查完后，大声报告。
李云龙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就这威力，冬天鬼子穿得厚点，估计也就蹭破点皮。
“该我们的新家伙了。”
林峰接过王铁柱递来的第二颗手榴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手上那个不起眼的铁疙瘩上。
“这玩意儿，威力大，扔的时候注意隐蔽。”林峰说着，把手榴弹递给了刚才那个战士，“还是你来，扔远点。”
那个战士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榴弹。
入手的感觉完全不同。
更沉，更有质感。
他学着刚才的样子，拉开引线，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榴弹奋力扔了出去。
手榴弹飞出了四十多米远。
落地后，没有立刻爆炸。
一秒。
两秒。
就在李云龙刚想骂娘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传来！
那声音，根本不是边区造那种沉闷的爆破声，而是一种尖锐、狂暴，足以撕裂耳膜的炸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夹杂着泥土和碎石，朝着四周猛地扩散开来！
站在三十多米外的众人，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脸上被狂风刮得生疼。
李云龙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硝烟散尽。
靶场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大坑。
而那几个木靶……
已经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是它们已经被炸成了漫天飞舞的碎木屑！
披在上面的军大衣，更是被撕成了无数条破布，挂在远处的树枝上，随着风飘荡。
整个靶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去看看……”赵刚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几个战士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他们绕着爆炸中心，开始一寸一寸地搜索。
“报告！在十五米外的树干上，发现破片！穿、穿进去了三公分！”
“报告！二十米外，发现破布！”
“我的天……”
一个排长看着那个被炸出的大坑，喃喃自语：“这哪是手榴弹，这他娘的是一门小炮啊！”
“好！好！好！”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激动得满面通红，他冲上去，一把抓住林峰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天才！你他娘的就是个天才！”
“给老子造！马上！连夜给老子造！老子要把这玩意儿，塞满每个突击班战士的口袋！”
李云龙的声音，在空旷的靶场上回荡。
他已经能想象到，在未来的攻坚战中，他的战士们，将用这种恐怖的武器，把鬼子的乌龟壳一个个敲得粉碎！
在一片狂喜和振奋中，林峰的视线，却越过了李云龙，落在了远处负责警戒的人群里。
他看到了陈三。
那个年轻的学徒，脸上同样带着震惊和兴奋。
但他的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插在口袋里，手指在微微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