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根细长的玻璃管，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球状体，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
“这是啥玩意儿？”一个年轻的工匠好奇地问。
“温度计。”林峰举起它，“我从卫生所拿来的煤油温度计，做了点改装。把它插进硝化槽里，我们就能随时知道里面的温度是多少。再也不用靠手去摸，靠眼睛去看了！”
“只要温度超过这个刻度，”林峰用木炭在玻璃管上画了一道线，“我们就立刻采取降温措施。这样一来，就能把反应过程，牢牢控制在最安全的范围里！”
王铁柱的眼睛亮了。
他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第一次知道，温度这个摸不着的东西，居然能被“看”见！
“那……那酸洗呢？”王铁柱追问道，这更是个大难题。洗没洗干净，全凭老师傅用舌头舔一下，那滋味，可不好受。
林峰笑了笑，又拿出几张黄色的纸条。
“这个，是我用院子里的紫甘蓝汁液浸泡，然后烤干做出来的。它叫，酸碱试纸。”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一个酸液桶里，用筷子蘸了一滴酸液，滴在纸条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黄色的纸条，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大家看，遇到酸，它就会变红。等我们把硝化棉洗到什么程度呢？洗到滴上去的水，再也不能让它变色，还保持它本来的黄色。那就说明，里面一丁点酸都没有了！”
整个工坊，鸦雀无声。
所有工匠，包括王铁柱在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峰手里的那张小纸条。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困扰了他们几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棉花，多少心血的难题，就被这一根玻璃管，一张小黄纸给解决了？
“林顾问……您……您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吧？”一个老师傅哆哆嗦嗦地说道。
“哈哈哈，什么文曲星，这是科学！”林峰大笑起来，“老乡们，这只是开始。以后，我们不仅要造枪造炮，还要把我们的兵工厂，建成全中国最科学，最厉害的兵工厂！”
三天后。
焕然一新的硝化装置旁，围满了人。李云龙和赵刚也来了。
王铁柱亲自操作，他的动作依然娴熟，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根插在陶土罐里的红色温度计。
“温度上升！六十度了！”
“降温！”
旁边两个工匠立刻转动阀门，冰冷的井水顺着夹层管道流过，温度计里的红线，缓缓降了下去。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惊心动魄。
当第一批硝化棉被捞出，经过反复洗涤，直到那黄色的试纸再也不变色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雪白，蓬松，充满了弹性。
王铁柱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团，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这是他这辈子，做出来的最完美的硝化棉！
经过称重和检测，结果出来了。
“报告团长！政委！林顾问！本次试生产，硝化棉合格率……百分之九十二！”
轰！
人群瞬间沸腾了！
“好！好！好！”李云龙激动地连拍大腿，他一把搂住林峰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他勒断气，“林小子，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老子要给你请功！头功！”
从七成到超过九成！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的提升，这意味着，用同样多的原料，他们能造出更多的炸药，更多的炮弹！
这意味着，他们战士们的手里，将拥有更强大的火力！
赵刚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紧紧握住林峰的手：“林峰同志，你为独立团，为我们整个根据地，立下了大功！”
就在这片欢腾之中，林峰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落在了角落里一个正在默默收拾工具的身影上。
那是陈三。
那个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学徒。
兵工厂的欢腾，并没有持续太久。
喜悦被更紧迫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
硝化棉的合格率上去了，产量也上去了，但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也不能直接当枪使。
怎么把它变成战士们手里真正的杀器，才是关键。
“林小子，你过来。”
李云龙把林峰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拉到一旁的角落，赵刚也跟了过来。
“合格率九成二，好样的。”李云龙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可这玩意儿，除了做炮弹的发射药，还能干点啥？”
他惦记的，还是战士们手里最常用的家伙。
手榴弹。
独立团的边区造手榴弹，威力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扔出去听个响，运气好炸死两个，运气不好，鬼子捡起来还能给你扔回来。
“团长，我正想跟你说这个。”
林峰的兴奋劲早就过去了，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他捡起一块焦黑的木炭，在墙上画了一个椭圆形。
“我们现在的手榴弹，装的是黑火药。爆速慢，威力小，主要靠冲击波和破片杀伤。但铸铁的弹体太厚，爆炸时不容易形成有效的破片，杀伤半径撑死十米。”
李云龙和赵刚点点头，这是事实。
“现在我们有了硝化棉。”林峰在椭圆形的中间，画了几个点，“硝化棉的爆速是黑火药的好几倍，威力巨大。但它也有个问题，太稳定了，需要雷管引爆。而且它燃烧得太快，爆炸效果是‘轰’的一下，破片还没来得及飞出去，能量就释放完了。”
“说人话。”李云-龙听得有点不耐烦。
“简单说，黑火药是‘推’，硝化棉是‘炸’。”林峰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我们得想办法，让它们两个的优点结合起来。”
“怎么结合？”赵刚问。
林峰在墙上写下了一个比例。
“三比七。”
“硝化棉三，黑火药七。把它们混合起来，装进手榴弹里。”林峰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独特的光，“这样一来，硝化棉的剧烈爆炸，可以瞬间引爆所有的黑火药，产生更猛烈的能量。而黑火药的爆燃，又能给弹片一个持续的推动力，让它们飞得更远，威力更大！”
李云龙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颗颗新型手榴弹在鬼子的人堆里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