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崔他们忙着给彭莱寻找故居的时候,白天来医院探望彭莱,彭莱半躺半卧在病床上,一双眼睛四处乱瞟,无聊至极。
白天往她床边的椅子上一坐,突然问:“你就对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彭莱收回眼神,认真地凝视着白天年轻的脸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有点眼熟嘿……你应该也是北漂玩乐队的吧?”
白天一下泄了气:“对,你胃出血晕倒的时候正好让我撞见,就把你送进了医院。”
彭莱灿烂地笑起来,露出了大白牙,亲热地拍了白天胳膊一下:“原来是这样,谢了姐们儿。”
白天扭过头去低声叨咕:“得,这辈分……”
彭莱兴奋地坐直身体跟她攀谈:“那个……你得算我救命恩人吧?恩人你怎么称呼?”
白天观察着她:“白天,我叫白天。”
彭莱微微一愣,惊讶地说:“这么巧!我老公也姓白!”
白天都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是什么表情,无语地看着彭莱,彭莱却更加高兴了:“既然这么有缘,等我肚里这孩子出生,我就给他取名叫白天好了,无论男孩女孩都合适。也算纪念你的救命之恩。”
白天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这时候罗俊穿着工作服走进来,关切地看着彭莱:“好点了吗?”
彭莱指着他:“你……你不是我医生,今天查房我看是别人查的。”
罗俊微笑着解释:“我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彭莱接受了这个说法:“哦!那你人挺好的,不是自己病人也关心。”
她此时的样子失去了二十年后那个彭莱满身的防备尖刺和愤世嫉俗,笑容充满蓬勃的生命力,白天怔怔地看着,一时竟有种错觉:现在这样……挺好。
安哲拎着一大袋水果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一看罗俊也在,顿时一愣。
彭莱看到又来了不认识的人,指着问:“那这是谁呀?”
白天介绍:“他是我乐队吉他手,安哲。”
安哲走上前来,特地挤开罗俊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殷勤地问:“彭莱,你想吃哪种水果,我给你洗。”
彭莱眼睛一亮,刚要说话,罗俊皱眉站回来,把安哲再度挤开:“有点儿医学常识好不好?胃刚出过血的患者不能吃水果。”
“那她能吃什么?”安哲虚心请教。
“米汤之类的流食。”
安哲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这就去买,彭莱,等我啊。”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彭莱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哲飞奔而去的背影,诧异地问:“你们乐队的人都这么热情吗?”
白天哽了一下:“也分人。”
漆黑的夜,火锅店打烊之后,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解决彭莱的难题。
李彬彬列席旁听,他现在已经是吧台熟练工,提供饮料的同时顺便整理东西。
大崔端着饮料坐回桌边,不放心地问白天:“你来了,彭莱一个人在医院没事儿吧?”
白天让他放心:“罗医生和安哲俩人抢着陪她呢。”
“那就好。”大崔像模像样地拿出一个大本子做记录用,严肃地宣布,“咱们现在开会了啊。”
他拔下笔帽,刷刷写了几笔,问与会的陈月和许多:“过去的树村彭莱是肯定回不去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
陈月抢白了他一句:“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的,有主意的话当时就提了。”
许多也摇头:“北京发展得太快,那样的小平房现在搁六环都不一定有,得去密云怀柔门头沟看看。”
白天看着她们,忽然开了口:“既然找不着合适的地方,莫不如就让她回家来住。”
大家一起看向白天,面带疑惑,白天解释道:“虽然医学我不懂,但是跟失忆有关的电视剧也看过不少,家里的环境她熟悉,在这里生活应该对她逐渐恢复记忆有好处。”
陈月关心地看着她,白天笑了笑:“再说,她现在又不认识我,只当是个合租室友。”
许多提出异议:“可是冷不丁不在树村住了,给她个什么理由呢?”
大崔也摇头:“搬家的理由倒是好找,关键是她要问起搬出来的那些东西怎么办呢?”
陈月是完全支持白天的,闻言立刻说:“嗨,她当年有什么东西啊?屋里的摆设都是房东的,她不就有那么几件衣服加一把吉他吗?”
“关键就这点东西咱也没处淘换去啊,二十年前的什么搁潘家园不当文物卖?”大崔愁眉苦脸地搓着脸,“要不然,我拉下脸找几个摇滚老炮儿问问……”
白天一直在犹豫,此时才开了口:“其实……她这些东西……我那儿都有。”
众人齐齐看向白天,表情充满意外。
白天心虚起来,慌张地摆着手解释:“哎我可不是特意留着的。”
许多纳闷地说:“我们也没说什么呀。”
白天这才察觉自己急于掩饰说错话了,尴尬地低下头去。
陈月给她解围,故作不耐烦地拍桌子:“好了,都解决了,散会!”
大崔端起杯子凑到嘴边,掩饰住一丝窃笑。
再次回到冠华小区,彭莱从车里出来一抬头,惊讶地问:“这也不是树村儿啊,这不都楼房吗?”
大崔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哦……忘了告诉你了,你住院这几天树村儿突然下令拆迁。”
许多会意地接上:“正好白天的合租室友走了,我们就帮你把她室友的房间租了下来,你的东西也都搬过来了。”
彭莱观察着小区的环境,感慨地说:“年年张罗要拆迁,没想到终于还是来真的了。”
看她表情平静,似乎是真的没想起来,大家也说不上是放心还是担心,谨慎地跟在彭莱身后走着。
彭莱突然回身朝他们一指:“对了,老白的东西没搬过来吧?我可不要啊。”
大家一起看向白天,白天皱了皱眉问:“你俩怎么了?”
彭莱大大咧咧地说:“我跟他崩了,进医院之前就把他赶走了。”
大家又齐刷刷地看向陈月,陈月差点翻脸,白天拉住她,又问:“为什么?”
彭莱爽朗地一笑:“我肚里这孩子是意外怀上的,他不想留,怕养不起,但这孩子我是要定了, 大不了跟他离婚,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孩子可就这一个。”
她低头轻轻地拍了拍肚子,脸上是难得的温柔。
白天有些感动了,停下了脚步看着彭莱充满活力的背影,彭莱回头看她不走,返回来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了姐们儿,走啊,咱俩以后就是室友了。”
两人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大崔许多和陈月跟在后面,看她们两人这奇怪的相处,竟然比从前和睦多了。
白天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彭莱揣着兜走了进来,上下左右好一通打量。
大崔等人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观察着彭莱的一举一动。
彭莱站住了:“这房子……好像……”
大崔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好像怎么着?”
所有人提着心等着,最后彭莱点了点头:“还不错!”
大家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没精打采地都进了门,彭莱探头东看西看,又摸了摸沙发:“家具还挺齐备,这种楼房,就算是合租也得比树村贵好多吧?”
大崔一拍大腿:“还真不贵,这家房东人特好,我帮你把价钱砍到了和树村差不多,树村那房子退的钱正好就交到这儿了,一出一进一分钱不用花。”
看彭莱似有疑惑,白天急忙解围,拉着彭莱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你的房间在这儿。”
彭莱年轻时候的皮衣挂在衣架上,当年的电吉他也在角落里摆得好好的,这些都是白天昨天从床下箱子底里翻出来的,连夜打理干净,看上去像刚使用过一样。
果然,彭莱一进门就直奔电吉他,拿在手里轻轻地拨动了几下。
陈月咝地倒吸了口气,小声嘀咕:“一看见这把吉他我后脑勺就疼。”
许多笑了,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
彭莱放下吉他,重新回到门口,对着陈月和许多要求:“家搬完了,咱仨也得抓紧排练了。”
大家都吃了一惊:“排练?”
陈月轻描淡写地拒绝:“你刚出院,应该好好休息,着急排什么练啊,最近也没活儿。”
彭莱冲口而出:“怎么不着急,我住院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瞅着就要比赛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崔打着哈哈:“什么比赛?哪有比赛?”
彭莱捂住太阳穴,皱眉使劲回忆:“咝……你这一问还给我问含糊了,什么比赛来着? ”
白天觉得不可能,彭莱失忆了怎么还记得有比赛呢,她试探地问了一句:“超级大乐队?”
彭莱一拍巴掌,指着她称赞:“对!还得是我这姐们儿,没错,就叫这个。”
陈月没好气地说:“你记错了,压根儿就没有比赛。”
彭莱不满地对她瞪眼:“陈月你失忆了吧?这么大的事儿我能记错?许多你说!”
陈月气笑了,对许多扬起下巴,示意别理她,许多的目光在彭莱和陈月之间来回转了几圈,不确定地说:“有……没有……”
她一咬牙,狠狠心答应:“有!”
陈月目瞪口呆,彭莱快活地一拍巴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