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了。
沉寂的休息室里,彭莱怒气冲天地咆哮着:“这比赛不公平!绝对有黑幕!”
大崔和许多不吭声。
陈月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其实你在台上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对吧?”
彭莱冲到陈月面前,那样子仿佛要吃人:“你管我听不听得见,我吉他弹得没毛病,唱得也从来没发挥这么好,我会输给白天那帮小屁孩儿?”
她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白天走了进来,安哲和李彬彬跟在身后,三人脸上完全没有晋级决赛的喜悦,白天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彭莱:“用力过猛,结果把如意算盘给打碎了,没想到自己能跑调儿吧? ”
彭莱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跑调儿?我大名鼎鼎的彭莱会跑调儿?”
许多对大崔使了个眼色,大崔犹豫过后掏出手机,打开演出视频递给彭莱。
手机视频里是彭莱的演出,声音不但忽大忽小,而且还严重跑调,主持人和嘉宾全都傻了,观众起初还迎合地欢呼蹦跳,慢慢都停下来,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台上激情献唱的彭莱。
彭莱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扔还给大崔,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白天却不放过她,险死还生让她脊梁上到现在还冒冷汗,满腔的怒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柿子专挑最软的捏,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幸亏苍天有眼,让你还没等下台就遭了报应。”
彭莱气愤地质问:“老天凭什么报应我?比赛有规则说不能选新乐队?”
“规则允许,但情分上不允许!”白天豁出去了,站在她面前怒吼,“我掏心掏肺的关心着你,惦记你的脑瘤,结果你一面借我的乐手,一面憋着劲想淘汰我。”
彭莱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更大声地吼回去:“因为我必须保证百分之百赢,你输了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可是我这辈子的机会只有一次,何况你们一个弱鸡乐队,就算我不挑你吃,别的乐队也一样会把你挑出来吃了,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天简直叹为观止:“怎么不管多没羞没臊的话,都能让你说得理直气壮?”
彭莱不耐烦了,指着门:“走走走!你不是都赢了吗?还有什么可在这儿跟我叽叽歪歪的?”
白天气笑了:“我就不该相信你,你失忆和不失忆怎么都一个德性啊?”
彭莱走向她,直至两人面对面,白天瞪着眼睛毫不畏惧,彭莱豁出去地撕破了真相:“我失忆个屁,我就这德性怎么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辛辛苦苦装这个失忆干嘛?”
除了陈月,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月慢慢起身,过去拉开了白天,挡在彭莱面前:“演出前我就发现你是装的。”
彭莱一怔,陈月缓缓地说:“我当时说漏嘴了,说十二年来咱们就演过海选那一场,你什么反应都没有。”
白天在陈月背后一脸难以置信,许多憋不住,冲上来问:“彭莱,你行啊,你居然骗我们大伙儿?!”
被揭穿了的彭莱豁出去了,破罐破摔地指着许多:“你之前开卫生巾公司装大款,其实欠了一屁股债,你跟大伙儿说实话了吗?”
许多气得脸都涨红了,彭莱一不做二不休,指向陈月:“你!流行歌手混不下去,跑大街上干促销活儿,还在我们面前继续装歌星,你说实话了吗?”
陈月一哽,彭莱的手指又指向白天:“还有你!假怀孕把我骗的跟王八蛋似的,我怎么就不能假失忆骗骗你们了?”
所有人都被噎住了,白天悲愤地看着她一脸毫不羞愧的样子:“彭莱……你真行。”
说完,她转身大步流星走出了休息室,接着,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只留下彭莱孤零零一个人,插着腰,义愤填膺地不平。
离开了比赛现场的大家,随便找了个路边摊撸串喝啤酒,算是对‘首发即淘汰’的默哀。
吃着吃着,许多不禁提了一嘴:“我觉着彭莱其实——”
陈月把钎子一放:“你还让不让大伙儿吃饭了?提她干嘛?”
“又不是我不提,她这人就不存在了,”许多嘟囔着说,“别看大家都挺生气的,咱还能真就为了这个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她脑子里还有个定时炸弹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陈月想说什么又没说,默默地端起杯子喝酒。
许多吹着夜风,看着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流,感慨地说了一句:“而且话说回来,要不是她搞出装失忆这种雷人的事儿,狂花还真不一定能凑在一起。”
陈月阴阳怪气地说:“你这意思咱还得感谢她呗?”
许多端起杯子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以示和解:“啧,我就是陈述一下事实而已,我今天也快让她给气死了。”
大崔闷头翻动烤串,深沉地说:“我认识彭莱二十多年,虽然她多混蛋的事儿都干过,但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生气过。”
“那我也没看你在休息室直接跟她发脾气。”
面对陈月的抢白,大崔一脸沧桑:“我那是哀莫大于心死。”
陈月环顾了一下众人,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怎么说吧,彭莱这事儿做得确实太过分,咱们今儿就达成攻守联盟, 必须得臭着她几天,要不然她永远不知道反思,以为整个地球都围着她转呢。”
大家兴致不高地点点头,默默吃着烤串。
夜风吹来,许多一脸落寞地喝着酒,陈月没好气地问:“怎么着,你不会是在心疼彭莱吧?”
许多苦笑了一声:“我心疼她干嘛?我现在心疼的是自己……”
她怅然地摸了摸装鼓棒的包:“没想到比赛就这么结束了,感觉好像是做了场美梦忽然醒了似的。”
“美梦?”陈月嗤之以鼻,“彭莱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舍弃,你也能一样?”
陈月突然站起来,脱下身上的朋克外套,直接甩在地上,然后端起啤酒杯一口气喝干,抹着唇边流淌的酒液撂下一句:“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一辈子活在摇滚的梦里,梦醒之后,凡人的日子还得接着过。”
许多不吭声,看着被霓虹点缀的城市夜空,璀璨辉煌,宛如梦境。
等天亮了,梦也就该醒了。
白天觉得她和彭莱已经没法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但彭莱死赖着不走,于是搬走的只能是她。
收拾东西的时候,彭莱就像一袋土豆一样瘫在沙发上冷眼旁观,白天拎着行李出来经过客厅,她也无动于衷。
倒是白天忍不住了,停下来指责:“你怎么还有脸回这儿住?”
彭莱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轻轻地吹着口哨。
看见她这样,白天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又听不见了还是故意装傻,以后我就和小妈一起住了, 我觉得你这种人就适合一个人孤独终老。”
彭莱懒洋洋地开口了:“我一玩儿摇滚的,还怕孤独?”
“摇滚?!”白天冲上来指着她,“你就一死不认错的大骗子,可别侮辱摇滚了。”
彭莱翻身坐起,幽黑的眼睛瞪着白天:“认什么错?我怎么侮辱摇滚了?摇滚首先得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虚伪,不妥协,不默守陈规,既然我想在比赛上赢,我就不顾一切奔着我的目的去,只有不摇滚的俗人才会在那种时候玩儿什么虚情假意,装什么母慈女孝。”
白天觉得彭莱真的无可救药,咬着牙摇着头说:“成,你是真摇滚,希望你下辈子摇滚之前先做个人吧。”
她提起行李,哐地一声重重地摔上门。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彭莱重新倒回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不在乎地轻声叨咕:“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