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对面有一栋不小的建筑,闪闪发光的招牌打着‘云烟’二字。
恩社刚抬脚准备踏过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刚好响起,掏出来一看,显示是许欢喜,恩社噘嘴,喃喃两句:“催催催,到了还催!”
滑下挂断的瞬间,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恩社下意识的就像挂断,可是显示来电人却是X。
当下站定,接起了电话:“夏勋?”
那边的人好像打了个嗝,说的话也有点断断续续,他说“恩社,我快死了,怎么办?快死了!”
曲恩社一个激灵,后背一阵燥热,出了不少冷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鼻子特酸,也站不住,挪了两下步子,问他:“你在哪里?夏勋?”
“真的快死了!”
“夏政勋,我问你在哪里?”
那边的人明显楞了一下,夏政勋好像没有听过她发脾气的声音,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七点半,我在七点半。”
曲恩社挂了电话,又从那条斑马线跑回二十九路的终点站台,可是没有公交车往这里过,她心急如焚,额头上的汗不断,热的人心烦意乱,猩红了美丽的双眼,双手握着手机,指甲泛白,一辆出租在她面前停下来,询问要不要服务。
恩社往后退了好几步,没有说话,司机转回头刚要把车开走,刚踩下油门,前面突然站着刚刚往后退的曲恩社,吓得他差点撞上去,还是踩了刹车,恩社急急的绕到车子的旁边,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急切地说:“七点半,少年歌者俱乐部七点半!快一点,求求你!”
司机往后视镜朝她看去,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也没敢多问,将车启动。
恩社一只手拿着手机,身子挤着车窗,右手放在车门的开关处,丝毫不敢放松,脑子全部都是夏政勋的那句“我快死了,恩社,我快死了!”
你怎么可能会死?
夏政勋,
你还欠我很多很多解释。
如果你死了,
我也会追到地狱或者天堂去讨说法,
所以,
千万不要。
在整个途中,恩社的手机就没停止过响动,许欢喜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可是她都没有去接听,这些铃声吵的她想伤害自己。
割掉耳朵,就听不见了。
最后看着七点半的紧闭的门口,恩社扔下一张百元大钞,便迅速的下车,跑掉门口,门口没人,她就使劲的敲着,后来想起来,七点半里面是不会开门的,可是夏勋说他在里面,“手机,手机......”
翻遍全身都没有找到,该是掉到出租上了,想到出租车,恩社腿一软,差点摔下去,现在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夏勋在哪里?
手心拍在七点半实心铁的的大门上,痛的撕心裂肺,可是不用力,里面的人就会听不到,听不到他们怎么来给自己开门,不给自己开门,她该要怎么去找到夏勋?
不知道是因为恩社的祈求再次被上帝听见,还是因为什么,门真的开了,夏政勋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恩社的手没停住,惯性地使得她打在了夏政勋的身上。
夏政勋没有想到她真的来了,而且那么狼狈,一个那么骄傲的人,此刻却那么狼狈。
心底的某一处,有点不可控制的痛了,一瞬间,又没了感觉,他把跪着的恩社从地上慢慢拉了进去。
曲恩社第一次在七点半之前进了‘七点半’。
这里面没有其它人,就是夏政勋一个人,白色的灯光被打开,她这才瞧清楚了他的模样,头发有些乱,身上挂着疲惫。
他走到大厅的角落的沙发上,步履有些晃,恩社知道,他喝酒了。
夏政勋的确喝了,并且,还在喝,直接举着那大瓶的酒就往肚子里灌,喝罢半瓶,吸了吸鼻子,对着大厅中央的恩社说:“你真傻。”
平日里熙熙囔囔的大厅此时空旷的可怕,只恩社一人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偶尔眼泪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啪嗒’的声响。
在恩社的印象里,他的夏勋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那个少年有些叛逆,会翘课会打架,可是她从不曾见过他悲伤,那种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真是的情感,赤裸裸地告诉自己,他很难受。
可是,自己似乎无能为力。
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要用什么去治愈另一个悲伤的人?
“恩社啊,你说人怎么那么累呢?我现在很多的东西,都是我不愿意的,可是我却不得不去做,因为只要不去做,好像全世界都容不下你!”
夏政勋摔掉一个空酒瓶,有些恼怒,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撑在膝盖上,坐在沙发里。
她把唾沫和着眼泪同着忧伤,一同咽下肚子,然后慢慢地朝他走去,最后跪在他身边额沙发上,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手就轻轻的搂着他,恩社清晰的感觉到他在自己碰到的那一刻的颤抖,虽然,只有一瞬间。
她多想问问他,今天早上医院的事情,多想问问那个对安瑶母子的承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流露,多想问问为什么在难过的时候,选择了自己。
可她还是没能问出口,把所有的疑问和好奇换作了清浅的一句:“你吓到我了,真的。”夏政勋的声音从他的手掌缝隙里传出来
“对不起,恩社。”
曲恩社摇摇头,说:“我很谢谢你能够在难过的时候想到我,真的,很谢谢。”
他从手掌中抬起头来,与她泛红的眼眸对视,“你学着自私一点,自私。”
“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是,对你就永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后面那句话,恩社没敢说出来。
“你不忙吗?我打了一个电话,你就过来了?”
“不忙”
幸好他没事,现在来看,应该是喝醉了。
曲恩社从沙发上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认真的说:“喝酒总是有限度的,喝醉就得不偿失了,你先睡一觉。”
“你要走了?”他问
不知两人谁脚边的一个玻璃瓶子被碰倒,发出有些清脆的声音来,夏政勋就着她的手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她的眼睛,有点欲罢不能,总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恩社陪着,他会温暖很多。
曲恩社笑着摇头,答道:“我不走,你就睡一会儿,醒了,一起吃晚饭。”
他闭上眼,不去看恩社的眼睛,那种感觉很微妙,恩社眼睛太清澈了,和儿童时期,一般无二。
待他真的睡着了,曲恩社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夏政勋一个人在七点半喝酒?没理由砸瓶子不被人发现,所以说,这个七点半,大约和典居一样,也是他们家的吧!
想起之前和许欢喜来七点半的那个晚上,说是俱乐部的主人现身,可是对方的声音是个女声,而且听她说的话,是一个已婚的女人......
越想越想不通,干脆就不去想了,大厅的另外一边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恩社慢慢走过去,在凳子前坐下,十指抚在琴键上。
记得很多年前在美国学过钢琴,可是好久好久没有弹过了,她最喜欢的,也最拿手的也就只有一首曲子,到现在也不知道记不记得。
指尖微动,接连着靠着感觉,恩社微扬嘴角,看来,肌肉记忆还是存在的,她弹的是《雪绒花》,一首很委婉的歌曲,静静地,在整个大厅内流淌。
夏政勋其实并没有睡着,此时听到琴音,也将眼睛睁开来,侧首去看她,整个大厅的灯在十几分钟前就被恩社关掉了,此时就钢琴顶上悬着黄色的灯,他只看得清楚恩社的背影,坐的笔直,这让他感觉温暖异常,忽然想起,小时候她说过的那一句话
“如果我要是火光就好了,可以温暖你,也可以照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