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恩社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还是大半夜,只觉得头晕晕沉沉,卧室里还开着凉空调,可是全身却湿漉漉的难受,额头有汗不断的冒出来,慢慢的顺着额头滑下来,有些痒,用手一抹,一掌心的冷汗,掀开毯子,摸到了台灯的开关,床边的灯散出黄色的光晕,恩社皱着眉头,勉强地睁开双眼,往房间外走去,然而打开门,够到对面曲项岸的房门的时候,还没来的及敲,便一头栽了下去,顿时没了知觉。
秦琴本来没有起夜的习惯,可是小恩悦闹着要喝水,她只好起床去楼下厨房给她倒,瞥见恩社房间的黄色灯光和打开的房门,意识到不对,直到走进,才发现了躺在曲项岸门口的恩社,当时便敲自家儿子的房门,一边扶起大汗淋漓的曲恩社,拇指去掐她的人中,急切地唤她“恩社,看看妈妈,眼睛睁开来!”
仿佛听见妈妈这两个字,觉得被人抱住,恩社只是睁了一下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紧张的秦琴,终于又昏了过去。
房间里的曲新听到动静出来看,也是吓了一大跳,曲项岸睡衣都来不及换,打横抱起恩社,就往楼下跑去,还边嘱咐他们打120。
到了医院的时候,几个人就看着恩社被推进抢救室,一瞬间安静下来的医院楼道,气氛很压抑,秦琴不放心小恩悦一个人在家,打了个电话,让保姆赵阿姨过去,这才专心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恩社出来。
折腾了那么久,现在已经是六点了,恩社被医生从抢救室推出来的时候,是醒的,手背上挂着点滴,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的挺好,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那边的曲项岸拿着医生问东问西,医生重复了很多遍没有问题,可还是被不停的确认,最后把站定不动,手中的钢笔指着他的鼻子说
“臭小子,你别质疑我的能力!你小时候灌了半瓶酒精都是我抢救回来的,你敢质疑我的能力?那丫头就是发高烧,拖得太久导致昏迷,还要我说多少遍?是不是不给她检查一个癌症晚期出来你就不甘心啊?!”
“没没没,傅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您忙着啊,我就不打扰了!”
曲项岸直摆手,一溜烟就闪到旁边的楼道里。
可不闪?这老头,脾气比他爸的还臭!估计再争两句,就要被压着去找父母理论了!
再说,确认了恩社没事就好,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在另一个国度,夏政勋本来在公司开会,就是接到了一个电话,结果匆匆地从会议室冲出去,让助理订了最快的机票,准备从加拿大返回南城。
夏家总共就那么爷孙三人,这下除了夏政勋还没到,夏奶奶和夏爷爷都到了南城第一医院的三楼病房内。
安瑶跪在病床边上一直默默的流眼泪,却是没敢哭出声来,她握着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妇人的手,如果没有口鼻间的氧气吊着,怕是早就去了。
夏清不忍直视,偏过头去,手杖撑在地上有些颤抖,宋牡还是没有那么坚强,红了双眼,握着妇人的另一只手,不断的摇着头,眼里满是无奈。
妇人一息尚存,她是安瑶的母亲,早在三年前就诊断出患了癌症,祸不单行,那个时候,安瑶的父亲为了救夏政勋出了车祸,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成了压垮了这个三口之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想到安瑶以为自己的母亲会痊愈的时候,却在一个月前又查出复发,并且大规模的扩散,真的成了,无药可救。
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天一天的走向死亡,今天早上,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安瑶的心,无疑是疼痛的,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哭,哭了母亲会心痛,母亲已经很痛苦了,她不能让她再痛苦,一点也不要,她只是要妈妈走的安心。
妇人的手忽然收紧,将安瑶的手牢牢地抓着,安瑶俯身靠前一点,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说:“妈妈,瑶瑶在这里,您别害怕,不要害怕,女儿在呢!”
“妈妈啊,您一定要坚强,很快就没事的,您撑了三年了啊!”
“您再多撑撑几年好不好?您还没煎肉饼给女儿吃,瑶瑶很想吃,真的很想吃”
......
宋牡已经听不下去了,眼泪淌着,后而又走到门口给夏政勋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们几时到南城,助理在那边看了一下飞机的班列,答道:“少爷已经上了飞机,预计到南城,应该是上午九点就能到。”
另一边的曲恩社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挂着点滴,身上那身汗淋淋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蓝白相间的病服,不过没再出冷汗,倒是舒服了不少,就是身上还是黏黏的,曲项岸已经回去了,曲新也去上班,就只有秦琴陪着恩社,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面,给她打开刚买的水果盒,用叉子扎了一块苹果粒,递到她嘴边,恩社怔怔看着她,一时间,张口也不是,不张也不是,如果没有听错,在她在家里晕倒的时候,应该是秦琴自称妈妈的然后把她扶起吧。
“恩社,尝尝有没有味道,高烧退了会有一点苦的,但是要多补充维生素啊!”
恩社这下是张了嘴,一口把她手里的一小块水果咬在嘴里,嚼了两下,没有觉得苦,倒是有点酸,下意识开口:“酸的。”
秦琴笑笑,说道:“别看它酸,对身体好着呢!你平时也不吃什么水果,以后这样的习惯我得给你养一养,不然以后嫁到别人家了,没人督促你吃,婆婆哪里有妈妈那么好。”
话音一落,秦琴自己意识到不对,就马上看向恩社,感觉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恩社倒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弯了弯眉眼,笑的温柔。
秦琴对自己很好,恩社不是不知道,就只是说不出那两个字而已,因为她总是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卑微还有不堪。
当年渔湾镇的外婆的样子,在恩社的脑海里,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淡忘,反而很清晰,外婆的所有一切,她抱着自己在哪个破败的小院念诗的时候,她半夜哄自己入睡的时候,她在大冬天蹲在水池边上洗衣服的时候。
每当秦琴对自己好的时候,恩社就会想到外婆,有一种可耻的背叛感觉,就像只要与秦琴亲近,就会忘记外婆,这种深深的负罪感,真的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