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裴深去曲家找人,就只看见曲恩社躺在门前的吊篮里,睡着了。
刚开始还以为是一大早起来坐在院子里睡去,后来走近了看才发现她穿的是睡裙,外面披了一件大衣,想必是硬生生的在门外睡了一晚。
裴深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将曲恩社抱起来,往大门走,她却已经醒来了,在他怀里惺忪的睁开眼,看了他好久,才小声又的说:“裴深,我就只有你了。”
他掩下情绪,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恩社却是摇摇头,没有回答。从他怀里跳下来,恩社推了大门往里走,问裴深:“你现在是第几名了?”
“三百来名的样子,我实在爬不上去了。”
“保持好就行,不要掉了,大学肯定还是有的。”
“那你要考到哪里去?首府吗?”
前面的人顿了顿脚步:“不一定,不过高考后我肯定要去一趟首府,到时候带上你啊!”
他笑笑,算是应允了。
刚走进C中的大门,就看见一辆救护车驶出去,人群聚集在操场。恩社和裴深并肩走着,就听见周围几个人议论着,内容大约就是有一个女孩子,连续两天没回去在教室刷题,今天早上有人去的时候,发现她晕倒了。
都在感慨高三党的悲催中,恩社忽然拍了拍裴深的肩膀,他侧脸问干什么,就听见她说:“你就算排名掉到五百名也没关系的。”
“你是不是怕我跟那女的一样?”
她点点头:“还真的有一点。”
因为女生学习压力大的事情,导致晕倒,C中又临时弄了一个活动减压,这个消息下来的时候,整个高三都炸了,总体分配的大概就是班级组织。
放了两天的假,没有报名的同学,回家或者自行游玩,一班的比较无聊,玩了一节课的击鼓传花后,一大半的人选择了回家,还有一些人自己结队的去嗨了。
曲恩社属于后者,也总算有个机会可以回一趟渔湾镇了,她本来打算是一个人去的,后来又碰到了裴深,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一起。
他们坐的是出租,因为是和别人一起,恩社倒是放松了很多。全程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很美,第一次感觉应接不暇是什么意思,比第一次来到曲家还稀奇。
有多久没有回渔湾镇了?十年?还是十一年?
曲恩社就见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回忆倒是一股脑的涌上来,不分前后,堵的她难受。
下车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是懵的,看着这里并没有完全被作为风景区,从前的那一片居民小楼,还是在的,甚至还有人居住在里面。
还是一样的黄泥巴路,恩社一步一步凭着记忆寻着外婆的家。那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外婆说,这棵树在她小时候就有的;往前走,有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小时候的自己不知道在这里跌倒过多少回;再往前走,那扇紧紧关着的门曾经是一家小卖部,里面的雪糕是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左边的有一口依旧清澈的井,也是小镇里唯一的井,外婆每每领着自己到这里来取水喝,都要排着很长的队。
还有这一条小巷子,恩社知道,后面就是外婆的家了,这里已经没了当初孩童嬉戏打闹的身影,自己也没有蜷缩在杂物后面任人欺凌了,也没有和夏勋手牵手一起走过的时光,那些曾经逝去的,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裴深在后面,对于眼前的一切,他没有听恩社说过,更没有亲眼看过,如今见了,倒是莫名的情绪绕着久久不散。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因为身份不光彩,我被所有的孩子孤立,直到夏政勋来到。”曲恩社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放在小时候够不到的墙壁的地方,轻轻摸过:“他带我做过很多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敢做的事情,那个时候,这份温暖我从未拥有过,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离开这里后,反而得了抑郁。”
“他小的时候就比较冲动,何望北欺负我,他就把何望北打的认输,直到后来那些孩子再也没有来招惹我。可是kapok,我想忘记他了,总会忘记的,毕竟这些都是曾经,过去的,也就不该总是回忆了。”恩社转了个弯,往前面走了几步,终于是看到那个小房子,木门的红漆已经褪的快看不见了。
一瞬间好像她还是当初那个七岁的孩子,站在大门外面发呆,和夏政勋坐在这个台阶上,谈天谈地,那些日子真的很令人怀念。
“kapok”曲恩社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裴深并没有在身后,一直就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她抬脚,推开木门。
吱嘎——
门被打开,发出熟悉的卡声,里面的那个小院子还是一如从前,有一个已经发白的竹摇椅放在原地,她好像还能看见外婆躺在上面,穿着那条洗的褪色的蓝色长裙,摇着蒲扇,笑的和蔼对自己说:“恩社,你出去玩去吧,回来了外婆给你包饺子。”
回忆一触即发,隐隐的红了眼眶,里面的小屋子,走进去都是蛛丝缭绕,曲恩社捡了一根木棍,扫去空中的蛛丝,往里面走,所有的物件已经落满了灰,墙上有一处斑斓的图案。
她走进看去,很多都是她小时候画上去的,只是有一处没有印象,画的是一个女孩,右脚边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子,轻轻拂去灰尘,也便看了个清晰,是“曲恩社”三个字。
恩社想了想,大概是儿时夏政勋添上去的吧,字迹很幼稚。
门外有谁往里面走,听见动静,恩社一回头,就见一老人从门外伸进头来打量自己,恩社朝她鞠躬:“你好,阿婆。”这样算是打了个招呼,虽然她真的记得不是很清楚,面前的老人是谁了。
那老人朝她招招手,恩社走去,她便抬头看了好久,才道:“我还以为许妹家进贼了!姑娘,你是不是许妹的孙女啊?”
外婆是姓许,这个恩社还是知道的:“我是。”
那老人一掌拍上恩社的手,声音响了几度:“我是你姨婆啊!你个没良心的,十几年了也不回来看看啊?你外婆都要被迁坟了,你也才舍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