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政勋的眼神微微闪动,后而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端起刚才曲恩社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有些苦涩。
“茶这么苦,你怎么还这么喜欢喝?”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的茶,回甘吗?”
“或许吧。”他摸了摸鼻子,看了恩社一眼,问她:“高三了,有准备考什么大学吗?”
曲恩社有些不好意思,舌尖划过唇角,支吾道:“高二期末考,除了语文和英语......其它全不及格,我这样能考什么大学啊。”
对面的人像似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我想考北方的大学,首府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曲恩社难为情,挪了挪身子,靠到后面的椅背上说:“我考不上的。”
“那你努力好不好?我们一起上一所大学,这样毕业后就不会走散了。”少年的眸子清亮异常,恩社一怔,忽然有点难受,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伸出一个小拇指,夏政勋也伸出小拇指,两个人的勾在一起在空中晃了几下,不过几秒,曲恩社放了手,不禁出声“我真幼稚。”
“小时候也这样拉过勾的,你记得不?”夏政勋晃了晃手指,继续说“记得你是要我陪你过很多很多个除夕夜的,但是后来你走了啊。你食言了。”
他说的轻松平静,心底也是波澜不惊的,到底是过了十年,小时候的事情,应该算不得真的吧。
殊不知,恩社却是心头一震,他说自己食言了,所以当初应该是很讨厌自己的吧,那么现在呢?
“夏勋,安瑶是不是喜欢你?”
憋足了勇气,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提到安瑶,气氛就更古怪了,夏政勋抬眼,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多?安瑶就是安瑶,她没什么心思,从前也没什么势力,恩社,别去招惹她。”
安瑶就是安瑶。
别去招惹她:。
曲恩社忽然就觉得含在嘴里的茶水苦的严重,可还是忍着吞下去,那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下滑,只觉得那苦,都蔓延到了心脏,对上他的眼睛:“夏勋,我跟你一起考大学,你考什么大学,我就考什么大学。”
他忽然冷笑一声:“你做不到的,恩社,你变了。”
“我没变,夏勋,谁变我都不会变的!”曲恩社忽然站起来,语气有些激烈,碰翻了手边的茶盏,里面冒着热气的水溅到手背上,恩社眼眶一下就红了“你说什么我招惹安瑶,我跟她一点都不熟,我们只见过那么几次面,我没有招惹她,没有!夏勋,我真的没有。”
“今天约你出来,我就是要说安瑶的事情,伯母前几天去世了,她心情不好,所以真的,不要去招惹她,好吗?恩社?”
夏政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起身就要离开,曲恩社伸手的时候没有拉住他,再他要走出雅间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我会跟你考一个大学的,我一定做到!”
他听见的,只是没有回头,一路下了楼,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才停下来了,路口的风会比其它地方的大很多,因为没有建筑的阻拦,就会无所忌惮。
他想过很多很多,那一次在网吧的时候,那个叫作火光的笔名,他也不过是猜的,并没有表面所表现的那么肯定,恩社变了,又没变,他真的不能够确定,自己想念了十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和期许的不一样了,她会自己保护自己,做事胆大任性,也有了家,有了爸爸妈妈。
当初那个和自己哭着闹着,不独自一个人做最可怜的小孩的恩社,如今那么幸福,她十年前和父母一样抛弃了自己,留他一个人,成了最可怜最孤单的孩子。
每次自己哭的时候,爷爷都会说:“政勋啊,夏家就靠你了,你不能那么软弱,收起你的眼泪,才能保护你爱的人。”
的确,夏家只能自己撑了,十年前父母离开渔湾镇,前去国外办事的飞机发生故障,坠机导致他们双双身亡。
爷爷的这句话是陪着自己长大的,小的时候,每次哭的时候,他都会对自己这么说,夏政寻就会想到渔湾镇那个拥有最温暖笑容的女孩。
可是夏政勋从不曾知道,那个印象里拥有最温暖笑容的女孩,从来不曾温暖过自己。
从彼方不散出来的时候,曲恩社差点就走错路了,这条大道的两边都是一些公司集团,往右可以出去,往左,就直接去南城最南边了,好在没走两步,她倒是反应过来,转了个身,换方向步行离开。
一路上两边都栽满了梧桐,高高大大,叶子很密,抬起头来,就看不见天空,恩社喜欢走在树底的路边,笼罩在阴影下面,总是下意识觉得比较安全。
她从前看过一本书,那本书里面有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喜欢走在屋檐下,树底下,总是把头低的很低很低,喜欢看着脚尖走路。
那书的作者说:她就像用六只脚支撑着巨石的蚂蚁,她必须低着头慢慢的走,因为一不小心,那巨石就会将她压死。
虽说恩社不至于那样,可是她却是知道的,佯装出来的骄傲,都是骗别人的,自己永远都骗不了,她也不知道悬在自己头上的巨石是什么,反正有这么一块看不见的巨石,压的她很累。
这一条路很快就走到尽头了,转个路口,就没有了梧桐树,变成了一些矮灌木,阳光一下子照下来,她不禁侧头避开刺眼的光线,难受的蹙眉。
走到裴深家门前的时候,曲恩社站住了,她本是不知道想去哪里,后来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
记得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裴深每天把她往自己家里领,后来的几年,长大了,好歹也是姑娘家,她来的不是那么频繁了,倒是裴深动不动往恩社家里跑。
这里她还是很熟悉的,小的时候,她坐在院子里看安徒生童话,他就在院子里玩遥控赛车,玩累了,就搬个板凳坐到她旁边去,把一头的汗擦在恩社的肩膀上,然后要恩社读故事给他听。
她性子冷淡,可是在裴深的面前还是很放的开,他来缠她,她就把书一合,扔到他的手里,就说:“你自己看吧。”
这时裴深就会苦着一张脸,把书还给她,又自顾自的去操控赛车。
曲恩社抿唇,有点怀念小时候,那个时候虽然挂念的那个人还没有找到,可是就是找不到了,那些美好的印象才永远不会改变,也不会烦恼。
可是,曲恩社问自己
真的就后悔和夏政勋又相遇吗?尽管相遇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嘿,恩社,看上面!”
头顶传来裴深的声音,曲恩社抬起头,就看见他趴在二楼的阳台上,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发,笑的肆意。
裴深看她不动,一手撑在阳台上一跃,整个人就蹲在了阳台上,恩社一瞬蹬眼,走近了几步,指着他有些激动说:“kapok,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他抹了抹鼻子,有点痞气,笑眯眯的从侧边别墅的水管上,手脚并用,滑了下来。
正逢裴妈妈从别墅内走出来,刚一眼看到曲恩社,欢喜的不得了,下一秒,自己的儿子就跳到面前来,吓的她够呛,一把拽住裴深的衣服,当下就大骂一声:“死小子!”
裴深看了眼恩社,看了眼裴母,笑的有些尴尬,本来还想在某人面前耍帅的,结果被自己亲娘给拆台,真的是。
“裴阿姨好。”
“恩社也好,进来坐。”裴母倒是没有上前去拉,偷偷的推了裴深一把,自己一个人拿着一些东西,往后院走去。
曲恩社拍拍裴深的肩膀,“跳楼的动作很流利,赶明儿也教教我吧。”
裴深错愕几秒,跟着她进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