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中心二楼，街舞社的活动室门没有锁，叶凛带着早餐就推门而入，绕过前台，到了舞室。角落里，女孩蜷着身体睡着，毛毯将她裹得很紧，睡相还行，至少不像是会踢被子的类型。
本来他想直接把女孩子从地板上拎起来，倘若她成大字敞开那样嚣张的话。现在倒是舍不得了，她睡得那么安静，睡得那么乖。
将吃的放在不远处敞开的小桌子上，似乎有使用过的痕迹，却已经被女孩擦干净了。叶凛凑近去看女孩，两只手微微蜷握着，掌心朝向自己，少了平日里的发胶支撑，头发软塌塌的，长度能半遮她的双眼。杜昕悦的睫毛很长，却不卷翘，直直地顺下来，左脸颧骨处有一颗小痣。好像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叶凛又看了好一会，才试图去叫醒她。
倘若不是考虑到在这里睡久了会着凉，他愿意一直这样看着她，直到她睡饱了觉自己醒来，揉揉惺忪的眼，主动和他说早安。
“昕悦，起床了，会着凉的。”
女孩睡得很浅，不用他怎么费心，便自己缓缓坐起来了。倒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懵懵的，嘟着小嘴，一会揉揉眼睛，一会又打了一个小哈欠。
“你怎么来了。”
防备心倒是不强，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刚起床时的沙哑，如此问他。
“来给你送早餐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秘密~”
杜昕悦又打了个哈欠，起身，到自己包里翻牙刷。似乎走得有些不情愿，拖着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得要先刷牙的呀，还好我带了几个牙刷。给你一个。”
递给叶凛一份牙具，接着就拉着男孩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一点都不避嫌，自然得很，倒是让叶凛有些不习惯了。怎么她这么熟练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紧张真的合理吗？
“你怎么会多带啊？”
“以前和其他哥哥也通过宵，舞室里偶尔会撞到同伴，多带几份准没错。牙膏要我帮你挤吗？”
“唔，我自己来就好。”
接过女孩手上的牙膏，两人共着一面镜子，一个洗漱台刷牙，倒像是另一番情景。叶凛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会这么多想，低头看了一眼专心刷牙的小女孩，眼睛困得睁不开，还刷得那么起劲认真……看来是真的只有自己会多想。
“洗脸巾，弄湿了，要我帮你擦吗？”
“？”
“感觉你也还困困的，怕你擦不干净。以前哥哥们也总是这样的。”说罢，杜昕悦就转过身去帮叶凛擦脸，男孩还防备性的退后了两步，倒是被她拉了回来。先是擦了嘴角残留的牙膏泡沫，再然后是额头、眼睛、鼻子、耳朵。一边擦还一边喃喃着他的嘴巴好可爱，肉嘟嘟的。
救命啊，可爱的明明是你好吧杜昕悦！虽然自己才是被服务的那个人，但这异常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会啊，那些哥哥又是哪里来的，怎么就能受到这种待遇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叶小凛抓住了杜昕悦的手，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歪着头表示疑惑。
“我自己来了，你再这样我就要亲你了。”
“干嘛？发神经啊？”
“对，发神经，你注意一下男女距离好不好，不害羞的吗？”
“但以前哥哥们都……”
“他们教坏你误导你，我这是在把你拉回正轨。我自己来了，你去吃早餐吧，待会又凉了，我可不希望我给你送一次早餐就害得你胃痛。”
“但我已经帮你擦好了，不可以一起出去吗？”
“我顺便上个洗手间！”
女孩走出去时还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但没一会注意力就被桌上的早餐吸引，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
“好耶，是校门口超超好吃的土豆煎饼！”
“靠！”
叶小凛的拳头硬了。这个小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可爱，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呢，怎么可以可爱成这样，也太犯规了吧？要被杜昕悦可爱死了！他这才明白校园论坛里说杜昕悦是妈系校草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会照顾人的吗？真的谁追到了谁血赚好吧！不，谁都比不可能追到，追到杜昕悦的人一定是他叶凛，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不准她跟别人跑了，哼！
又用冷水重新洗了一把脸，顺便搞了一下发型再出去。本来还想在女孩面前耍帅一把，看到她全心全意沉浸在吃东西的喜悦中时，叶凛就知道自己又输了。
“凛凛坐，我刚刚又帮你热了一下，谢谢你给我带好吃的土豆煎饼。”
算了，输就输吧，能见到这么可爱的杜昕悦也算是幸运了。
刚醒来的她整个人都软软的，没有清醒后那么有戒备心和疏离感。似乎美食也能让她的心情大好，小朋友吃几口就整个人抖几下的，心都快被她整化了。
这波血赚，血赚。
“你笑得好恶心噢。”
笑容一秒消失。怎么这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的呢，准是又被那连柔雪给教坏了，他的杜昕悦不可能这么毒舌直女。
“吃你的，带早餐还嫌，你过不过分啊！”
“脾气好大噢。”
杜昕悦不理解，叶凛这个人怎么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冲，她也没麻烦人家啊，是他自己主动给她带早餐的好吧，怎么还带发脾气的呢？算了，今天就让让他吧，她这星期真的好忙，根本来不及到校门口买煎饼。
吃饱喝足了，小学姐杜昕悦也又开始摆架子了。
“我先跟你说噢，不要以为你给我带了好吃的土豆煎饼，我就会让你轻轻松松过了。”
就不应该投喂这个小臭屁精，吃饱了就知道拿前辈身份欺负他。
“但不过作为谢礼，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奶茶。”
“又是奶茶，你不能换一个吗？”
“你不喜欢喝奶茶吗，奶茶那么好喝！”
“……容易水肿，就不好看了。”
“没有啊，凛凛你很好看的呀。”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说好看也都是敷衍一下我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审美吗。”叶凛没好气地回复道，他可跟余一打听清楚了，这姑娘喜欢黑一点的，还得带点肌肉的，像他这样白白净净又瘦瘦的男生铁定不是杜昕悦心目中的好看。
“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谢礼，姐姐满足你。”
“你。”
叶凛脸测过去，嘴里含糊地吐出一个音节。杜昕悦是听到了的，但是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到的那个字，大概不是吧，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啥，你大声点呗。”
“我说，我想要你，”叶凛非常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倒是把女孩给吓住了，顿了一会，又补充了句，“想要你陪我看场电影。”
“看电影啊……”看着女孩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就明白她意思了。
“如果我今天面试过了的话，就陪我看场电影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的话，我们就找一家私人影院，只有我们两个人，想看什么还能随便挑。”
“也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是比较习惯一个人看。”女孩答道，眼睛垂下去看着地面，手不安分地开始在桌上画着圈圈。
“她们说跟我一起看电影很无聊的，我没有她们那么大反应，太安静了。”
“没事，我也很无趣的，我们刚好凑一起。”叶凛按住那支不安的小手，胡乱揉了几下，试图让杜昕悦放松。
“我就喜欢安静的，看电影不一定要很吵的嘛，我们也可以看安静的电影。”
“别怕，你一点都不无趣，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
这句话是真的，在遇见杜昕悦之前，叶凛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诞而无趣。他像是个颠沛流离的人，在这里找不到归属，也不知道该流浪到哪里。将自己抽离出来看待这个世界时，总归是没有那么热爱的，因为根本没办法找到可以去爱这个世界的方式，虽然他很想。
还好他可以在十九岁时遇见杜昕悦，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的确，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一切都会慢慢变得明朗起来，他在黑暗中游走时，也是可以遇见光的。
“那你要拿出好的作品出来，不然不要怪我没有答应你。是你自己提的，要面试通过了才一起看电影。”
话是这么说，但她却连看哪部电影都想好了，真是奇怪。自己明明一直都很坦诚的，怎么一到叶凛这里老说反话呢？
“好啊，那你下午可要看好了，我这个作品，一定能过。相对的……”叶凛的目光又落到了女孩的双眸上，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卧蚕很明显，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温柔又闪着光亮。她好像在期待自己接下来的话，又好像只是尊重着倾听而已。
他还搞不太懂杜昕悦，但他接下来会搞懂的。
“我要看你的裁判秀，你都瞒着我，你都不让我看你的表演。”
“我已经知道你就是缇玖的C位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好喜欢你的表演。你的舞，真的跳得很好。你的短发，也非常好看。长发短发都好看。”
“谢谢。”
杜昕悦有些欢喜，嘴角勾起，憋不太住。知道自己是C位后还喜欢自己，真是太好了。她还以为他会和别人一样，觉得她不适合跳女团舞，觉得她的短发不适合女团。她忘记了，叶凛从一开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讨厌偏见，也绝不会用偏见看人。
“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昕悦。”
“如果可以，我想从你这里学到更多东西，你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
他凑前去，帮她理了理额前挡住视线的刘海，这样他能更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睛。好看的桃花眸，看谁都温柔的深情眼。
“如果可以帮到你的话，乐意之至。”
她的眼里满是笑意。
就连应答的话也如此柔软，要带给人暖意。
“你回去睡一会吧，黑眼圈蛮重的，下午见。”
“那你裁判秀几点啊？”
“嗯……十点吧。”
“啊，那我不睡了，待会一不小心睡过头就看不到你表演了。”
“就那么想看的吗？”
“想，你的每个舞台我都想看，你的每个舞台我都不想错过，你的每个舞台在我这里都是最好的。”
虽然杜昕悦之前和他聊天时，或多或少有注意到这个男孩对于校庆舞台上的那个作为C位的自己有多崇拜，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热衷，倒也是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这人是不是欣赏个人还得分舞种的……怎么不见她跳Urban和Popping时这么夸得呢？
“我最喜欢看你跳的女团舞，很有味道……就是，你很会扭，比那些学姐都要会扭。”说到这里时，叶凛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当时就是在杜昕悦第一个扭胯时垂直入坑的，她做这些动作时实在是太绝了。倘若不是在本人面前，他可能会吹得更过分……毕竟好歹也是看过个几百遍的舞台了，有多喜欢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哈哈，我还怕你会嫌我没女人味呢，我记得以前很多人都管我叫什么……男人婆啥的。”
“不准你听那些不好听的话，你就是看太多听太多这种话了，才会老觉得自己不好。你很好杜昕悦，你超好的，你世界第一好。”
“好的好的，知道了。”现在这个学弟的话已经不能拿来作参考了，听太多了她自己怕是也会招架不住，被洗脑洗飘了。
“我认真的！”
“嗯嗯对对，你认真的。就是说……”
“旁边有一个小休息室，要不要考虑眯一下？我到时候叫你。”
料到这小家伙也会赖着不走，虽然懒人沙发可能躺着不舒服，也总比他在这里干站着犯困要好。
“真的吗！”
“真的，只对你特别开放噢。”
这是小一哥的休息室，一般人可进不去呢……还好她不是一般人，有特殊渠道，小一哥大概也不舍得说自己吧？
“阿嚏——”此时在舞室里冻醒的余一，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