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下午约了齐悠远，两个人在那个很偏僻的小酒馆见面。
“恭喜你啊，灵曦，这简直太好了！以后你就是灵侍郎了！太棒了！”
齐悠远真心诚意地为灵曦高兴。
灵曦给齐悠远倒了一点儿酒，又给自己少倒了一点儿，这毕竟是酒馆，每次来喝茶，不太好，而且他们的酒，度数低，不辣喉，喝一点儿没事。
“也就你会这么说，散朝以后，鲁将军把我骂了一顿呢！”
“觉得你得罪人了吧？但是确实他们有错在前，你秉公执法没问题啊，而且这个量刑决定权也不在你，在刑部，这么大的事情，最后肯定还会报陛下批示，陛下觉得可以，才会最终确定，你只是表达你的观点，并没什么不妥啊！”
齐悠远喝了一口酒，立刻被辣到，赶紧吃了好几口菜，来缓和那股辛辣感，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为什么有人喜欢喝酒？我怎么就不觉得好喝呢！”
“你觉得不好喝才好，你觉得好喝，就麻烦了，你大哥不让你喝酒吧？”
灵曦给齐悠远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旁边。
“不让，‘琴棋书画剑，诗书茶酒花’，他希望我不用剑，不喝酒，感觉他怕我的人生太完美，不提他了，没劲儿，我今天出门，他还盘问了我半天，我说来找你，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最后说了一句，让我提醒你，‘树大招风’，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齐悠远对这个亲大哥，是又怕又敬又怨，感情实在是非常的复杂。
“帮我谢谢你大哥，我会的。”
齐悠远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周围，小酒馆小，又偏僻，人少，不知道掌柜的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这里坚持，如果不是自己的店铺，估计光房租和人工就得赔本。
倒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日常没人，现在店里就他们这一桌，店小二又去厨房帮忙了，半天没见了。
齐悠远看了一圈觉得很安全，才开口说：“你怎么一点儿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升官不是好事吗？”
灵曦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情，就足以让我升到今天的官职，陛下这么安排，可能有陛下的道理，但是对我来说，这不是好事儿，你大哥也是这么觉得的，鲁将军也同感。他们都是官场浸淫多年的人，不会利弊都看不出来。”
齐悠远吃菜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都停止了，满脸的忧愁：“那鲁将军有没有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和陛下没什么恩怨，你又是忠臣之后，陛下总不会故意害你吧？”
太后那段，灵曦没有和齐悠远说，不是故意要瞒着，而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今天在早朝上，陛下封官的时候，我是想当场拒绝的……”
“天啊，”齐悠远一听这个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直接打断了灵曦的话：“你可别，千万别！”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别人，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别看陛下现在每天斯文冷静，不温不火的，就以为他脾气好，‘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毕竟是一代帝王，而且皇位是自己抢夺来的，你要时时处处小心啊！”
“我当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当众拒绝太驳他的面子了。”
灵曦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就对了，一定要时时刻刻记得，他是君，你是臣；他是圣上，你是子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臣之间，是很难有对等的感情可言的，你以后和陛下接触多了，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他一对你好，你就得意忘形，觉得你们是朋友了，不可能的，历代帝王，能成就一番霸业的，没有几个特别念旧情的，国家的安危，社稷的安危，才是帝王最关注的事情，”齐悠远看到灵曦的脸色有点儿不好，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针对咱们陛下啊，我就事论事。”
灵曦把面前的杯子端了起来，说了一句“我知道”，一饮而尽，喝完了才发现不是茶水而是酒。
“咳咳咳！”还给呛到了。
“哎呀，怎么喝这么猛啊，不辣吗？赶紧喝口水，吃口菜。”
齐悠远赶紧又是茶又是菜的一同忙乎。
灵曦摆了摆手，又咳嗽了几声，能说话的时候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呛了一口。”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小酒馆开始有客人的时候，两个人就告辞了。
临别的时候，灵曦突然想起什么，对齐悠远说：“帮我留意一下哪里有房子，租或者买都可以，不过买的话，我得先把之前高夷国王给的珍珠卖了才行。”
“你要从皇宫搬出来吗？和陛下说了吗？陛下同意了吗？”
灵曦脑中又闪过慕容玄月的脸，一阵心浮气躁，自顾自地说：“我就是养伤借住，现在好了自然要搬出来，我也不能一直住皇宫里啊，成何体统？”
齐悠远却没那么乐观：“你还是先问问陛下的意思吧，否则找了房子，你到时候不能出来，也是麻烦。”
“你多虑了，陛下不会关心这类小事儿的。”
灵曦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其实也有点儿打鼓。
“行吧，我多虑了，你去问问陛下，他要是真的没意见，你派人送个信给我，我帮你留意，有合适的你去看。”
“好的，那就劳烦你费心了。”
齐悠远给了灵曦一拳：“和我瞎客气什么？我走了啊！回见。”
“回见。”
灵曦转过脸去，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齐悠远是他来京城的第一个朋友，他说的话，灵曦肯定是信的，而且灵曦也相信齐悠远都是为了他好。
慕容玄月从认识到现在，都显示的是他温和的一面，戏谑的一面，灵曦差点儿忘记了，那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他的喜怒，都和国家息息相关，而不单单是个人。
突然就觉得，慕容玄月离自己，很遥远。
就好像天上的冷月，看起来距离人很近，但是其实永远无法完全靠近。
或许一直都很遥远，所谓的亲近，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