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对不住,你们还打晕我带我来这作甚?”
“实在是……不得已。”
“不得已?”
“是我们的宗主病了,病的很严重,听闻时姑娘医术高绝,有起死回生之能,所以我们想到请姑娘随我们回去给宗主治病……”
“……”
槽点太多,时瑾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
她能起死回生?她当时分明都解释清楚了青云帮帮主根本就没死……以讹传讹当真可怕。
请她回去治病?被打晕带过来……这种做法又是哪门子的“请”?
还有不就是治病而已嘛,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动用这么粗鲁的手段,现在乌禾朝露找不到她,恐怕已经急疯了。
关于时瑾纠结的表情,那两个人也解读很到位,当下便将可以告诉时瑾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我们对于时姑娘并没有提防之意,提防的是姑娘身旁的那两人,我们已经打听过了,那两位是他人送到姑娘身边保护你的。”
“我们宗主身份特殊,在江湖上树敌太多,此时他病重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晓,所以不得不用这个办法带走时姑娘,待姑娘医好宗主,我们自然会将姑娘送回到那二人身边的。”
时瑾听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
“好吧,那请带我去寻你们宗主,不过我要先说好,我并不能起死回生……如果打着这个主意,你们可以放弃了。”
“姑娘请放心,我家宗主还活着,只是病重而已。”
泗安泗行认真回答,接着派人去准备,有侍女来给时瑾送了食物,时瑾吃过后,便被送上了一辆普通马车。
泗安泗行两人,一人做车夫,一人和她同坐马车,保持在一个很远的有礼的距离,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瑾。
泗行道:“时姑娘,还请不要多做心思,你之前留下的痕迹,我们二人都抹除了,那两人短时间内追不过来,而你之后若坚持留记号的话,我们也只能暂时委屈姑娘了。”
这个“委屈”的意思就是,打晕,或者把时瑾绑成一个不能动的粽子。
时瑾听到这句话后撇了撇嘴,默默的把袖子里的药粉收了,准备拆手链扔珠子的行为也停了下来。
她算是明白了。
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的侍卫,厉害的吓人,看他们走路无声的模样就知道都是高手,而且那两人看似一本正经到近乎木讷,实际上格外细心,观察力十足。
光看泗行盯着她不动的认真模样,时瑾便知道了,自己是没机会动手脚了。
为了不被绑着去,她只能认了命。
“我可以不留任何痕迹,让他们找不到我,但你们可不可以让我给他们送一封信?说明我现在是平安的,我怕他们会担心。”
乌禾朝露如果担心的过了头又跑去找云翡,那才是最糟的。
时瑾可不想让云翡在北地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要操心她的事情。
泗行想了想,同意了。
时瑾写了一封信,信里也没做什么手脚,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让那两个人勿要担心,泗行检查了一下信,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派他们的人送信去了。
之后时瑾没有再想别的心思。
她一路上都很老实,自己看医书或者是泗安找来的野史看,看累了就睡觉。
为了快些赶路,这几日马车日夜不停,泗安泗行二人交错休息,期间换了两匹马,这种赶路速度是真的挺辛苦的,两人曾一度担心时瑾这样的小姑娘会受不了发脾气。
但时瑾并没有半点不高兴,虽然很累,但她很平静的接受了。
倒不是因为她太能吃苦,而是因为看到那两个人如此着急赶路,可见那位谷主的病情当真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
她是大夫,自然很担心病人的身体的。
所以哪怕很辛苦也不说,甚至也希望能更快一点到达谷主身边。
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表现,让泗安泗行二人对她越发尊敬。
一直到第四日傍晚,马车终于停下,时瑾被蒙住了眼睛,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罩才被取下。
眼睛从黑暗状态忽然恢复明亮,时瑾有些不适应,但她硬是忍着不舒服流着眼泪,也没舍得再闭上眼睛。
昨夜似乎刚下了雪,天地间一片银白。
这似乎是一座山谷,放眼望去,皑皑千里,唯有红色腊梅凌寒独放,傲雪凌霜。
“欢迎时姑娘来到我们缥缈坞。”泗安道。
大概是因为终于到家了,这两位一路上绷着脸神情凝重的快要结冰的汉子,终于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时瑾却微微惊讶了一下。
她这一路上想了很多次,自己会被这两个人带去哪……可她真没想到,会被带到武林第一宗门缥缈坞来。
缥缈坞,无人知晓宗门所在地,只知缥缈坞内高手如云,其中缥缈坞宗主最是神秘,少数几次在江湖上出现,都是白衣如雪,戴着一张纯银面具,手中沧雪剑剑光清冽,是个宛若谪仙般深不可测的人。
时瑾跟着白斐的这两年,也听说过很多武林秘史,而且白斐是个自大的人,还是一个嘴碎的人,他知道很多各个宗门的八卦秘辛,平常都当做笑话讲给时瑾听,几乎没有几个宗门能让他嘴巴停上一停。
唯有讲到缥缈坞时,白斐那样不正经的人都能露出几分尊敬神情。
但他说,缥缈坞宗主萧璟,是一个可怜人。
时瑾当时不明白白斐为什么会这样说,但她对别人的事向来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也就没问。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问。
随着时瑾被带着走进山谷深处,她觉得自己似乎正逐渐走到另一个世界。
她看到了很多被雪覆盖的房屋建筑,还看到了很多人,老人壮年或者是孩子,有人正在家门外劈柴,也有人正在井边打水,还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堆雪人。
在看到时瑾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直直朝着她看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非常热切的,还带着几分激动的。
甚至有人跑过来,问:“泗安,这位姑娘是你前几日传信回来的那位时瑾时神医吗?”
泗安点了点头,说:“是的,就是她起死回生的。”
“太好了!宗主的病有救了!”
“天可怜见……宗主终于不用受苦了!”
时瑾:“……”
都说了她不是神医,也不会起死回生。
但看着这些人当真高兴起来的神情,她又说不出来解释的话。
只是在那些人散开后,时瑾道:“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医好宗主。”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疾病都能被治好的。
泗安眼睛黯了黯,但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找了很多大夫,多年前还找过姑娘你师父白先生,但……”
还找过师父?
时瑾怔了怔,忽然停住了脚步。
“连我师父都治不好的病,我如何能……”
“姑娘,我们也是没了办法。”
泗安闭了闭眼睛,声音里忽然带了几分祈求。
“就算只有一丝机会,我们也是要试试的。”
他们这一次出缥缈坞,本是要去再寻一次白斐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就在他们找到白斐之前,白斐居然意外身死,只留下了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徒弟。
泗安泗行一开始也不信时瑾,直到听闻时瑾救活了一个死人。
他们就想,果然不愧是白斐的徒弟。
那不如带回缥缈坞试一试吧,总算还有一分希望。
时瑾重新迈了步子,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你们宗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泗行看了时瑾一眼,木头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们宗主,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