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予的声音在地下安全屋里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的空气中。
苏云烟看着他，那张永远冷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愤怒与惊骇的表情。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月球上的“起源”遗迹是能量发射器。
四千光年外的“枯萎”星系是信号源头。
而地球上那些被选中的高能物理实验室，则是接收终端。
“方舟……‘方舟’协议不是逃离的船票。”苏云烟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它只是一个启动程序。”
“没错，启动地球这台‘接收器’的程序。”江宸予的目光重新落回主屏幕上，那跳动的DNA双螺旋结构波形图，此刻看起来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走到另一块屏幕前，上面显示着冥王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各项生命体征平稳，脑电波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锁定的活跃状态。
“我们一直以为他是‘钥匙’，用来打开月球上的‘锁’。”江宸予伸手，指尖隔着屏幕点在冥王的眉心，“我们都想错了。”
“他不是钥匙。他是样本，是模板。”
苏云烟走到他身边。
“如果‘深渊’的目的是改造地球所有生命，他们需要一个成功的范例，一个能够完美接收并承载那段基因编辑程序的活体。”
江宸予点头：“一个能和‘起源’结构产生共振的活体。冥王，就是他们的‘零号病人’。”
“必须从他脑子里挖出更多东西。”江宸予的语气不容置疑，“在他彻底变成一个信号中转站之前。”
苏云烟没有立刻回答。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控制台，指尖在空气中划过，调出了那个熟悉的界面。
母亲时若晴留下的“时光”操作系统。
她需要一个不同的答案，一个不依赖于闯入别人大脑的答案。
屏幕上，【核心技术】和【人员名单】两个文件夹静静地躺着。
苏云烟先点开了【核心技术】。
海量的数据瀑布般流淌，绝大多数都是她已经掌握甚至超越的技术。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个词：基因。
结果立刻被筛选出来，其中一份被红色高亮标记的文档，标题是《关于超维度基因锁的猜想与警示》。
她点开文档。
没有复杂的数据模型，只有母亲时若晴留下的一段手写笔记。
“宇宙并非空旷，某些古老的‘播种者’曾在星际间游荡。地球，或许是他们失败的实验田之一。他们试图用一种超越我们理解维度的技术，为这里的生命加上一把‘锁’，限制其演化方向。”
“这把锁，或许也藏着开锁的钥匙。”
“警惕那些试图寻找这把钥匙的人，他们打开的可能不是天堂之门，而是囚笼本身。”
苏-云烟的心跳漏了一拍。
母亲三十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
她关掉文档，又点开了【人员名单】。
这是一个庞大的人脉网络，遍布全球的科学家、政客、商人。
她再次输入“基因”，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廖经纬，生物遗传学家。】
名字后面的状态被标记为鲜红的【失联】。
下面的备注写着：“三十年前，因提出‘地球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源于地外基因片段干预’理论，被主流学界排斥。后秘密加入华夏主导的‘女娲’人类基因组测序工程，项目结束后失踪。”
就在这时，卡尔的通讯请求突然插了进来，他的全息影像显得异常激动。
“苏总！江总！我发现了！我发现了！”
“慢点说，卡尔。”苏云烟的声音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冥王！”卡尔指着自己屏幕上的一组波形图，“他的脑电波，虽然意识层面处于深度昏迷，但他大脑深层，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区域，其活动模式的频率……和‘烛龙’号从月球‘起源’结构上接收到的脉冲信号，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同步！”
卡尔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破音。
“他不是在接收信号，苏总！他本身就是信号的一部分！他的大脑在和月球那个东西共鸣，像是在对答案！”
苏云烟的推测被证实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廖经纬和时若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他们不是给冥王洗脑，更不是简单的基因改造。”她缓缓说道，“他们是在他基因的根源处，激活了某种东西。一种古老的、早就被‘播种者’写进我们DNA里的程序。”
“冥王不是‘零号病人’。他只是第一个被唤醒的‘潜伏者’。”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安全屋突然被凄厉的警报声淹没！
主屏幕上，“天眼”系统的图标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一道道数据流失控般的乱码闪烁。
“警报！警报！侦测到未知源头的超高强度网络攻击！”
“防火墙被逐层击穿！目标……目标是我们正在分析的‘起源’数据流！”
卡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们要抹掉数据！”
江宸予的反应快到极致。
“孤狼！启动‘焦土’协议！物理切断A、B、C三个服务器集群的所有外部网络连接！快！”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孤狼沉稳的回应。
“卡尔，放弃防御，把所有算力转到数据备份和转移上！我需要你把‘起源’和‘方舟’的核心编码，在三分钟内，注入到‘时光’系统的独立服务器里！”苏云烟的命令清晰果断。
“可是苏总，那里是……”卡尔迟疑了一下。
“执行命令！”
“是！”
屏幕上，代表“深渊”攻击的数据洪流，像一群疯狂的食人鱼，疯狂撕咬着薪火科技的防御体系。
无数代码碎片化为齑粉。
“天眼”的算力在急剧下降，一道道防线崩溃。
这是“深渊”不计代价的总攻，他们要将自己来过的痕迹，连同月球的秘密，一同从地球的网络世界里彻底清除。
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和卡尔团队焦急的呼喊声中，苏云烟的目光却异常平静。
她像是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纷扰，重新回到了“时光”系统。
在母亲留下的庞大资料库的角落里，她点开了一张古老的、残缺的基因图谱。
这张图谱，正是三十年前“女娲”工程的核心成果之一。
在图谱最深处，一段极其复杂的双螺旋结构旁，一行熟悉的红色笔迹，仿佛穿越了三十年的时光，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母亲时若晴在那段基因序列旁，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圆圈旁边，写着六个字。
“我即你，你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