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油汪汪的鸡汤上头，飘着一层诱人的油花儿，里头是炖得稀烂的鸡块，还有吸饱了汤汁、变得胖乎乎的各色蘑菇，星星点点还撒着几段碧绿的葱段。
光是这么瞅着，就让人肚里的馋虫直打滚。
张显菊端来满满一笸箩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又拿来一摞粗瓷大碗和一把筷子。
“来来来，都别站着了，快坐！”
工人们哪还客气，一人抓起一个暄软的大馒头，呼啦一下围着桌子就下了手。
舀鸡汤的舀鸡汤，筷子伸向鸡肉的夹鸡肉，专挑蘑菇的就奔着蘑菇去，一个个埋头苦干，吃得呼哧呼哧，脑门子上汗珠子混着油光。
“嗯！香！真他娘的香！”
“这鸡肉炖得，入口就剩骨头了！”
“这蘑菇！啧啧啧！鲜亮得嘞！我看比肉还好吃！”
汉子们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马卓先给娘和妹妹盛了满满一大碗，娘俩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妞妞最爱吃那滑溜溜的蘑菇，小嘴儿吃得油汪汪的，小肚子都撑得圆鼓鼓了，还攥着筷子不肯放。
张显菊看着儿子亲手做的这顿硬菜，心里头熨帖得不行，也夹了块鸡肉尝尝，软烂入味，蘑菇更是鲜美无比，那汤汁泡馒头，味道确实好得没话说。
马卓嘿嘿笑了笑，自个儿也端起个大碗，掰开馒头泡着汤，大口开吃。
忙活了一早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这时，张显菊像是想起了啥，又拿起个干净碗，特意多挑拣了些肥嫩的鸡肉块和蘑菇，满满当当盛了一碗，找了个小盖子盖严实了，端着往西屋走去。
西屋里，林云舒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书看得出神。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她放下书，起身开了门。
“林同 志，还没吃饭吧？今儿家里炖了只野鸡，给你端一碗过来尝尝鲜。”
张显菊笑着把那热气腾腾的大碗递过去。
林云舒闻着那扑面而来的浓郁肉香，再低头一看碗里那实在的炖鸡块和蘑菇，也是微微一愣。
她知道马家最近在盖新房，请了帮工，没想到这伙食弄得这么扎实。
“谢谢婶子，这……太麻烦您了。”
林云舒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碗。
“麻烦啥，都是自家弄的，快趁热吃吧。”
张显菊笑呵呵地摆摆手，说完就转身回院里去了。
林云舒端着那碗温热的炖鸡，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围着桌子、吃得热火朝天的场景，心里头也莫名地涌起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她轻轻关上门，回到屋里，拿起筷子夹了块蘑菇尝了一口，蘑菇滑嫩，吸饱了鸡汤的鲜味，味道确实鲜美得很。
院子里，工人们吃得正起劲。
一个剃着光头，嘴巴油亮亮的汉子夹起一块肥厚的榛蘑，塞进嘴里使劲嚼了几下，满足地咂咂嘴。
“哎呀！卓子这蘑菇是真得劲儿！比咱自个儿在家瞎炖的香多了！卓子，你这蘑菇打哪儿寻摸来的？咋这么鲜亮？”
“就后山那片松树林子呗。”
马卓啃着馒头，随口应了一句。
“哦！那好啊！”
另一个瘦高个儿的工人一拍大腿。
“等晌午歇气儿，俺说啥也得去那片儿转转！这玩意儿不要钱，还好吃，多薅点儿回家，给俺家婆娘娃子也解解馋！”
“对对对！我也去！”
“不摘白不摘啊！”
马卓正埋头啃馒头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半拉馒头，抬起头，看着那几个兴致勃勃的汉子。
“叔，大哥，山上的蘑菇，可不能看见啥都往篮子里划拉。”
正说得热闹的工人们闻言都是一愣，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马卓。
“咋了卓子？那蘑菇还有啥讲究不成？”
“讲究大了去了。”
马卓放下筷子，脸上没了刚才吃饭时的松快劲儿，变得有几分严肃。
“咱今儿吃的这榛蘑、松蘑，是好东西，能吃。可山里头，长得跟它们像、却能毒死人的玩意儿，也不少！”
“就拿咱吃的这松蘑来说，有一种毒蘑菇，长得跟它就有七八分像，颜色也差不离，不仔细看，压根分不出来。”
“那玩意儿要是吃错了，轻的让你上吐下泻，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折腾个半死；要是吃多了，重的，说不定就得直接抬下山埋了！”
马卓这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得斩钉截铁。
工人们听得面面相觑，脸上的兴奋劲儿顿时就凉了大半。
“还有那榛蘑，也有一种长得差不离的毒蘑菇，叫啥来着……白帽子菇？好像是这个名儿，那玩意儿更厉害！”
“听说吃下去一小朵，神仙也难救！”
马卓继续说着，就凭着书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图和几句描述，再加上点自己的理解，半真半假地吓唬着这帮糙汉子。
“这么邪乎？”
瘦高个工人脖子一缩，后怕道，“俺以前还真没留心过，看着差不多的，就往篮子里捡……”
“是啊是啊，俺也是，看着肥嫩就摘了！”
“那卓子，你咋就能分清哪个能吃，哪个有毒呢？”
“我也就是以前听别人家零星说过几嘴，自己多长了个心眼儿罢了。”
马卓含含糊糊地解释道，“总之，山里的野东西，尤其是蘑菇，看着再稀罕，只要是自个儿心里没底、拿不准的，千万别手欠往家拿，更别脑袋一热就往嘴里塞！”
“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关系到一家老小的命呢！”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那几个原本摩拳擦掌打算去采蘑菇的工人，这会儿彻底没了心思。
他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平时上山砍柴、打短工，也顺手采点野果野菜蘑菇啥的贴补家用。
但真没几个人像马卓说得这么门儿清，知道这里头还有要命的道道。
光头汉子端着碗，咂摸了下嘴里残余的蘑菇鲜味儿。
“卓子，听你这么一说，俺这心里头还真有点发毛。往后俺们可真不敢瞎摘了。你这小子行啊，年纪不大，懂的还真不少！”
“是啊，卓子这脑瓜子，灵光！”
“这回可真是多亏卓子提醒了，要不俺们这帮憨大胆，没准儿真得吃出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