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宫阙万骨枯,昨日修罗今却无?
冷冽冬阳照耀下,层层雕栋飞檐熠熠生辉,脊顶之上的琉璃游龙蜿蜒昂首,舞爪腾云,大有飞龙在天,遨游万里之势。
宫墙林立间,长长的甬道铺以汉玉云纹方砖,那些曾被鲜血浸染的青石方砖已被全然换掉,宫墙殿宇整饬一新,行走其间,历历血腥杀戮恍如隔世,遥不可及。
甬道尽头,十余名青衣宫娥鱼贯渐近,个个屏息凝神,手擎明帛黄缎檀木托盘袅袅而行,所遇内侍、护卫无不垂首退让,不敢窥视亵渎御赐之物。
不同于先帝喜好的明艳奢华,新帝偏重质朴,内侍一律着皂衣,宫娥则一律着青裳,统统换下五彩丝罗宫装。眼下宫中唯一可是看到彩衣宫装的地方,就是十几名宫娥奉旨前去赐赏的宫殿――朝阳宫。
屋外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朝阳宫内却暖香怡人,温暖如春。原本敞开的抄手游廊严丝合缝地嵌上琉璃格窗,既挡了寒气,却能透过阳光。游廊下放了六个细瓷描金的大花缸,里面养了几簇睡莲,睡莲本是轩辕皇后所养,却迟迟未曾开花。宫变之后,凤仪宫易名朝阳宫,舜华长公主迁入宫中,一应什物统统换了新的,唯独留下了这两缸睡莲,只因为舜华长公主瞧着喜欢,当差的内侍便小心侍奉,将花缸由偏厅挪至朝阳的游廊,四周以棉絮裹了,不想,这几日竟开出了深红的莲花来,莲花反季而开,人人皆曰吉兆,有喜迎新主之意。廊柱上挂了十几盏金丝鸟笼,豢养了各色鸟雀,有的擅长鸣叫,有的翎羽艳丽,为沉沉深宫添了几分生机活气。
舜华长公主一袭淡紫流金缠枝宫装,云髻高挽,斜绾赤金璎珞凤尾步摇,莲步轻移徜徉花间,神色颇有些心不在焉,身侧随了一位青衣宫妇,轻声细语,耐心开解,正是夏姑姑。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到近前施礼,“皇上有赏!”虽未举行登基大典,宫内宫外却早早换了称谓,不再以“王爷”称之。
又是赏赐!这是连日来必行的一事。玥凝轻轻蹙了一下笼烟眉,驻足不前,却不回身。昔日生死盟友,今日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却独独进不得这小小的朝阳宫,几次探视皆被夏姑姑挡在宫门外,玥凝称病不见。他亦不强求,日日颁下赏赐,小到滋补汤药、点心花草,大到杂耍戏班、骏马珍宝,无所不有,源源送入朝阳宫,夏姑姑也因大功被封为惠仪女官。
见玥凝不动不语,夏姑姑回身朝小宫女笑道:“有劳汝儿姑娘!不知陛下这次又赏得什么?”
“回惠仪姑姑,”小宫女朝夏姑姑甜甜一笑,“是紫金八宝手炉一只,玳瑁凤钗六支,波斯双耳碧玉长瓶两只,……还有一支手钏最是稀罕,听说叫什么流瞳钏,由十六颗黑色的珠子穿成,非金非石,看不出什么质地,据说能避邪呢!”
“小丫头又混说,宫里正气最盛,有什么邪气可避?”夏姑姑笑着嗔怪,“以后切不可如此信口开河!”
“奴婢知错了,”小宫女一伸舌头,赶忙乖巧地说道:“多谢惠仪姑姑提点!”
“还不快拿来给殿下瞧瞧?”夏姑姑提醒道!
“是!”小宫女应了一声,快步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