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急密,踏上青石官道。遥遥看见一骑飞奔,驰入宫门,马上轻甲侍卫手执火红的“报”字令旗,赫然是八百里急报,值守的侍卫不敢耽搁拦阻,远远打开层层宫门,目送火漆急报送入宫中。
真真是石破天惊:遇袭失踪的太子妃找到了。
大婚之日,胡月国人射杀太子寇云鹏,掳去太子妃,意在破坏大乾、苗羽和亲,挑起两国争端,而后坐享渔利。迎亲使桓王率五千亲卫千里追击,阻敌于胡月、苗羽交界的乌龙江畔,经过一番鏖战,折损精兵两千,方救下太子妃与其两名侍从。桓王当即派人急报入宫,以安君心,又亲自护送太子妃至皇城外的行驿,单等新太子寇云鲲亲往行驿接迎。
消息自宫内传出,宫内宫外顿时一片哗然。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因前太子遇袭身亡而惊魂未定的人们皆因太子妃逢凶化吉,奔走相告,连呼此乃苗羽大幸。
一夜之间天地易色,端的是悲喜两重天。
眼见连日沉闷阴郁的宫中又添新喜,宫内人人悄然敛了悲蹙之色,褪去素裳,易上亲服,奉迎即将得势的东宫,着手准备太子大婚一应事宜。
唯有凤仪宫内,四下黑幔低垂,灵堂之上白幡如林,悲声未歇。按制,先太子大丧一过,就该辙去灵堂,纵是太子故去亦不能于宫中长设灵堂,天子居所,岂容此等阴郁之物长存?偏是轩辕皇后丧子之后,性情更见乖张无常,屡触宫中禁忌。苗王抱病,东宫无视,别人也不敢多言。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灵堂上却是黑幔四阖,沉沉幽暗,两旁素烛高烧,处处透着阴冷凉气。
轩辕皇后一身素服,凤冠尽去,盘腿坐于蒲团之上,怔怔地看着面前黑陶盆内燃烧的纸钱,火舌一扫便如上下翻飞的黑蝴蝶一般。
轩辕皇后面容腊黄枯瘦,两鬓斑白,全无一丝昔日丰美雍容之态。形如老妇,神似鹰隼,深陷在眼窝之内的眸子死滞中隐隐含着冰冷寒光,看谁都带着无尽恨意。
“启禀皇后娘娘,齐国公求见!”一青衣侍女,小心走到轩辕皇后身侧,惴惴禀道。
轩辕皇后动了动僵直的身子,眼瞳一转,渐自有了活色,“请!”薄唇微动,吐出一字。
不多时,一位紫袍老者迈步进殿,一摆手,四下笼袖侍立的宫人皆欠身退下,如遭大赦。齐国公玉冠蟒袍,身材魁梧,面色稍暗,浓眉利目,生得甚是方正。见轩辕皇后也不行礼,却叹道:“瑞钰,鹏儿已去,你纵然再是哀痛也是枉然,他终是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轩辕皇后猛地回头死死地瞧着他,声音涩哑凄厉地斥道:“你儿子众多,自是不在乎这一个,我却只有他一个命根子!”
“你!”齐国公看看四下,又看了看轩辕皇后,想要斥责,见她形容憔悴,目色凛凛,心下一软,低声又道,“以后万万不可随意混说,鹏儿去了,我如何不心疼?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轩辕皇后冷冷一笑:“鹏儿不是皇家骨血又如何?谁爱说就由他说去,反正鹏儿也没了,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鹏儿已去,你还要他在地下也不安生么?咱们早些为他报仇雪恨,也好让他早日超生……”
轩辕皇后怔怔瞧着他细细低语,渐自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思绪飘忽,至十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