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如花美眷,谁参与了谁的似水流年,谁看透了谁,谁又爱上了谁?我看不到,看不到,你在何方?我又在何处?谁在迷惘?谁又在迷惘着谁的迷惘?我只是看不到,看不到。其实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付出,谁在收获?模糊的不是世界,只是我的眼睛;迷惘的不是我的心灵,只是我的心情……——蓝梦瑶的日记。
在家的感觉很好,尤其是半年没有回家的时候。在家呆着,看着爸妈忙碌的身影,我突然觉得特别幸福。他们不停地嘘寒问暖,问东问西,我的一切在爸妈那里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体会着这被关注的幸福,在这幸福中慢慢疗伤。
我的手机欠费了,我没有再往里面充钱,没必要了。第二天,我去找了雪儿,雪儿正在家里上网。我走进她的卧室,雪儿快乐地惊跳起来,饿虎扑食一样直接朝我扑过来。我抱着她,眼泪没出息地落下来。
雪儿有点惊慌,看到我莫名其妙的眼泪,问我:“怎么了?”
我擦干眼泪,像赴死一样告诉她我和书佩的事,告诉她李凡的自杀,告诉她外公声泪俱下的祈求,告诉她我的心痛和迷茫。
雪儿对于李凡的自杀表现得相当镇定,她问我是否真的见到了病房中的李凡,我黯然回答没有。雪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半晌,她试探着问我:“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欺骗的痕迹?”我愣了,脑子里过电影似的过了一下那天的情形,实在想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又突然想起书佩那条冰冷的短信,我崩溃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雪儿那天和我说了很多话,说到动情处突然提到了高峰,但是雪儿脸上的神色淡淡的,若不是我对她很了解,简直就不会晓得她是在说一个她很喜欢的人。
那天我们在雪儿家喝了酒,一瓶白酒被我们灌下了肚,雪儿家没有其他人,我们就这样一直喝到傍晚。我们相拥着哭泣,哭泣我们莫名其妙的青春,哭泣我们身不由己的爱情。我记得最后我吐了一地,雪儿跌跌撞撞地帮我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我们继续喝。
那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彻底的迷醉,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痛骂命运的不公。雪儿僵着身体唱歌,一遍一遍唱《童年》,那声音让人心碎。后来有人敲门,我们迷糊着打开门,一个穿着很古板的女人皱了皱鼻子,呵斥我们:“女孩子家喝什么酒?你们声音太吵了,吵到我休息了。”然后她摔门走掉了。我和雪儿相视一眼,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然后我们去了街上,车来车往的大街上,我们在铺满路灯的人行道上搭着肩膀唱歌,一遍一遍吼,吼到声音嘶哑。
我们都忘记了什么时候互相告别,然后回家的,那一夜我躺在家中自己的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穿着我的可爱的睡衣。床头放着一杯牛奶,还在冒着白气,我一下子又哭了,爸妈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们尊重我。他们了解,可是他们不说。
等我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爸妈正在吃早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爸爸招呼我:“来,瑶儿,今天你妈妈做的白粥特好喝,你好久没喝了,特想吧?”
妈妈起身,在我的碗里盛了满满一碗,笑着看着我。
我把凌乱的头发绑好,在餐桌上坐下来,接过妈妈手里的白粥,喝一口,决定老实交代了。
“妈,爸”,我诚恳地看爸爸妈妈一眼,继续说,“我失恋了,昨天和雪儿在一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爸爸吃一口咸菜,大声说:“瑶儿,你吃这个,特好吃!”
“诶!”我答应一声,夹一大口放在嘴里,咀嚼一下,说:“好吃!”
爸爸看看我,说:“瑶儿,没事,不就失恋吗?我们再找好的。有爸爸妈妈疼你,啥都不怕!来,吃这个菜,你妈刚研究出来的,很好吃!”
我咬着菜,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泪水落在白粥里,溅起点点水花。妈妈心疼地看着我,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我抬头边哭边笑:“爸妈,你们别担心,我这是被你们感动的。我真的太感动了。”妈妈朝我绽放一个苦涩的笑脸:“这孩子,还感动!昨天喝那么多酒,糟那么大罪,要多吃点饭!”
我擦擦眼泪,说:“再也不会喝那么多酒了,一点儿都不好喝!”
爸爸笑着:“以后想喝了,跟爸爸说,爸陪你喝!”
我真的好感动,为自己有这样的爸妈。他们让我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必害怕,爸妈是我坚强的后盾,可以替我抵挡一切。亲情,真的是人类字典里最温馨的字眼了,爸爸妈妈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会牵动着我们的心,因为有了他们,我有了无穷的力量,他们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永远都不会孤单。
我乘车去了林爸爸家,他们依然住在紫熏山脚下,那个很美妙的地方。上次来还是因为林妈妈的生辰,我陪着书佩来扫墓。还是因为那次,我们第一次见到了小舞阿姨,书佩还把小舞阿姨当做林妈妈。如果没有那次和他们一家人的偶然相逢,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酷似林妈妈的小舞阿姨,也不会知道林爸爸在林妈妈去世不久就再婚的原因。
再次来到这里,我感慨万分。不仅是因为林爸爸的事,还因为紫熏山。紫熏山负载了我们之间太多的回忆,每一只枯败的树枝好像都见证过我们的爱情。虽然现在不是紫熏花开的季节,可是来到这里,我依然觉得冥冥中有某个神灵在掌控我们的相逢和分离,也掌握着我们之间那些急转的缘分。现在缘分虽然已经尽了,我依然喜欢这个地方,毕竟太多回忆的地方也是天堂。
在杭乐市的时候给志儿买的东西因为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拿。那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就那样呆在了我的寝室里,没有了主人。好在我在火车站买了一些杭乐市特产,留一份给爸妈,剩下的那份特意给林爸爸和小舞阿姨带来,林爸爸和小舞阿姨都很高兴,一边把我让进屋,一边朝外张望。他们是在望书佩,但是我的背后空空如也,除了我的影子什么也没带来。我假装没看到他们的失落,进了房间。
我拿出那些特产递给志儿,志儿兴奋了,嘴巴甜甜地说“谢谢瑶儿姐姐!”
小志很高兴,大概一个漫长的冬天呆在家,有点闷,看到我来,他兴奋地跟什么似的,围着我不停地打转,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瑶姐姐,书佩哥哥呢?他怎么没和那你一起来?”志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爸爸的眼睛立刻就盯在我脸上了,小舞阿姨给我倒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我朝他们歉意地笑笑,说:“书佩在学校还有事,他没有回来。”林爸爸眼睛明显黯淡了一下,小舞阿姨看看林爸爸,默默叹了一口气。
我慢慢喝茶,茶香淡淡的,但是很真实。我逃避着林爸爸的目光,眼睛故意在房间里逡巡,我实在说不出我已经和书佩分手的事,这件事就让他们慢慢发现吧,现在说与不说,都没那么重要。林爸爸似乎很想问我书佩的事,我默默地叹口气,不得不编下去:“林叔叔,你别担心,书佩只是留在学校里,老师要他搞一个研究课题,所以不能回家。他说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看,虽然不能长住,回来一趟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爸爸眼睛终于亮起来:“书佩这小子混得不错啊!竟然被老师相中留下来做课题了!梦瑶啊,书佩他过年能不能回来呢?”
我迟疑着,心里一狠,说:“也许回来呢!他说他也很想您,想要和您一起过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会回来,这儿毕竟是他的家乡,他多少有点想念的。”
林爸爸兴奋极了,脸上露出欣喜异常的表情,喊着小舞阿姨:“舞儿,听见了吗?梦瑶说书佩会回来!我们一家可以好好团圆,过个好年了!”
小舞阿姨也笑,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志儿小孩子心性,听说他的书佩哥哥不能来,还嘟着嘴生了一小会儿气,不一会儿就拿出好多玩具要和我一起玩,使我不得不感叹还是做一个小孩子好,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情。这会儿听见他的书佩哥哥要回来过年,扔下玩具就蹦跶起来了,尖叫着要收拾好屋子,热切欢迎他的书佩哥哥来家长住。
林爸爸摸摸他的头,说:“志儿,书佩哥哥只是来家过年,可没有说要住啊!”
志儿挠挠头,不甚明白地转头看他的母亲。我们看着志儿这呆呆的样子,笑了。
和志儿玩了一会儿,我起身告辞,林爸爸和小舞阿姨非要留我吃饭,我谎称和朋友有约出来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里走一遭,既然和书佩已经是路人,又何必关心他的家人。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在火车站买了双份的礼物,那时候我就决心要来一趟了。好像我有这样的义务与责任来看望这一家人,也许在漫长的时光里,我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