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在和命运赌一口气。我们拼出命地放手一搏,说着人定胜天的豪言壮志,其实不过是和命运赌仁慈。好在,我们有时候真的会赢,而就那样的一次赢,就给了我们继续赌下去的勇气。——蓝梦瑶的日记。
我的腹部被缝了几针,伤口还没有愈合。书佩在我又一次换药之后,紧紧抱着我自责地说:“我再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了,你总是让我心惊胆战。你这么娇弱,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吹倒。我明明知道你的情况,却还是要把你丢在这里,我真该死!”
我伏在他肩膀上,感激生命的顽强,感激上苍让我留下来,感激上天的仁慈。是的,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恩。有书佩在我身边,我原谅了一切,甚至李凡的残忍。生命多么美好!感谢她让我看清这一切!
“书佩,没有关系。这些都是你无法预测的意外。我也没有想到啊,是不是?外公毕竟是外公,外公找你回去,你也不能总不听不是?不要自责了,答应我。我喜欢你在我身边,可是这不能成为禁锢你的理由。书佩,我可以去外面走走吗?”
听到我这么说,书佩的脸上都是又心痛又快乐的神情,他安慰地说:“恐怕不行,你的身体条件还不允许。如果真的想看看外面,我扶你去窗户边看看。等以后你身体好了,不必等毕业了,我们直接去普罗旺斯,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我们就去那里,看美丽的薰衣草,在各色的花海中游荡,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
费了好大的劲,书佩终于把我抱到了窗户边。我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疼,但是又怕书佩担心,所以只好咬牙坚持。那一刀伤到了元气,虽然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我依然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也许以后要向医院借一把轮椅了。”我笑着说。
书佩抱着我,心痛填满了他的表情:“不用。以后我抱你。一直这样抱你。瑶儿,你居然被折磨的这么瘦。”
我笑道:“真的?我还总嫌自己胖呢,这下倒好,省了不少事呢!”
书佩嗔怪道:“瘦有什么好?猴子似的,一点都不好看。我喜欢你胖胖的样子,多可爱!以后要好好吃饭,做一个快乐的小胖子。”
“扑哧”,我笑得肚子好疼,可是还是抑制不住地笑了:“小胖子?胖一点还可以原谅,我还做一个小胖子?”
“是啊,做一个小胖子,我的小胖子。”书佩很坚定。
我摸摸他的头发,说:“好,做你一个人的小胖子。”
窗外阳光很耀眼,也许是我在床上不多见阳光的缘故,好像又下过一场雪,看起来不一样了。三三两两的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行道上走,表情都很悲怆。毕竟是医院,怎么可能有灿烂的表情。我苦苦地想。
“书佩,李凡她——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这个可恨又可悲的女孩儿。
书佩看着我,脸上是一抹凄然:“她已经满十八了。”
“哦。所以,是怎样了?”
“李叔在用钱救她。”
“哦。”是啊,他们有钱,不需要我关心。
“那天医院里很多人看到她一身鲜血走了出去,失魂落魄的。她没得逃。”
“如果当事人不追究,她会不会没事?”
书佩愣住,看了我良久,说:“当事人既然不追究,那么再加上李叔的钱,我想,她重生了。”
我沉默很久,内心在挣扎,我不想当个救了蛇的农夫,可是李凡,也许我应该宽恕她。看着书佩的眼睛,我缓缓地说:“我原谅她。她只是爱错了人。”
书佩摇摇头:“梦瑶,你不必这样。我和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至于你,没必要对她心软。”
“不,她曾经救过你。我也要饶恕她一次。”我看向他:“书佩,其实你也希望我饶恕她是不是?”
书佩摇摇头:“不,我不希望你受委屈。看到你流着血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恨死了她!我在想,如果你死了,那我一定先杀了她!”
“可是,我活过来了。”
“站在我的角度,李凡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可是,我有了你,所以她的爱只能是个错误。不,即使没有你,我也不会爱上她。她太霸道,她的爱太残忍,我受不了。”
“书佩,为了你,也为了我,我决定了,放过她。”我肯定地点点头,不再看他。窗外人影稀疏,松树上的积雪被风一吹,一点点地洒在地上。
“梦瑶,谢谢你。”书佩突然很郑重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一震,没有回答。
我们的期末考终究还是不能参加了,上官飞专门来过一趟,他笑着说梦瑶是个好强的女孩,不能参加考试心情一定很低落。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心里觉得暖暖的。小麻雀却坐在我的床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要替我生病,她实在不想参加那个见鬼的考试,因为大学玩得太疯了,考试一定考不好。我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一定会考好。好好加油!”
等到我可以自己坐在医院的小公园里坐一会儿的时候,书佩每天都抱我出去,然后把我放在长椅上,不时还把我抱起来变一下姿势。我告诉他我早已经可以自己走了,可是他就是不允许我一个人去尝试。只有每天傍晚,夕阳西沉的时候,他会扶我起来,在一段无人的小道上让我慢腾腾地挪步,自己站在离我一尺远的地方,像照顾学步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
我简直要被他老爸一样的动作逗笑了,可是看到他霸道的表情,只好把笑声吞下去,装作很认真地在他的护驾下练习走路。有一天我突然对他说:“我明明不是伤到腿,你为什么要这么小心?”书佩此时一脸黑线,仍然固执地坚持己见:“伤到腹部也会影响腿的。”我笑笑,不再理他。
有一天傍晚,夕阳特别美丽,我们就在小公园里多呆了一会儿。冬天很少出现这样夕阳似火的灿烂天空,我们看的有点醉。晚霞散布半个天空,有好多从未见过的病人也都突然出来了。我们依然在那条长椅上,看着晚霞变换,好像仙境。夕阳火红的光照在书佩的脸上,我笑着说:“书佩,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带发修行的罗汉。”其时书佩多日未理头发,下巴上细小的胡须很明显。书佩却发痴地看着我,玩着我的一缕头发:“瑶儿,你知道吗?现在你的样子很美,像仙女。我保证,紫熏神女都没你好看。”我吐吐舌头:“怎么会?一张苍白的脸,眼睛又没有神气。病中无美女,你不知道吗?”
“不骗你,真的很美。”书佩很认真地说。
“真的?”
“真的!”
在夕阳沉醉中,我们吻了对方。不是第一次动情,可是我害羞地想要钻进他的怀里。我想,那天我们都醉了,这么美好的晚霞,这么美好的傍晚,醉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让我相当尴尬的是,当我们沉浸在这样美好的情境中,自以为很美好很沉醉的时候,一个老头站在我们正前方,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们表演。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我赶紧离开书佩的嘴唇,侧过身子不知所措地玩自己的头发。
书佩也很迷糊,但是他很快也看见了笑得一脸诡异的老头,错愕地喊出声:“老丛?”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可不是老丛是谁?
老丛却“哈哈哈”一阵大笑,孩子般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叫嚷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看见他指缝间的缝隙慢慢变大,不禁一阵好笑。
“老丛,你可是有点不厚道啊!”书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对老丛说道。
老丛挠挠头:“什么?我不厚道?这娃儿,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看见你们俩亲嘴,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你怎么说我不厚道?”
我像如果我可以看见自己的脸,我一定会发现它红得像天上的晚霞。这个老丛,专门寻我们开心是不是?
书佩一脸的黑线,我们简直张口结舌了。
老丛依然不依不饶:“梦瑶,你怎么不说话?不给老头子评评理?”
我赶紧转移话题,不得了,这老头什么话都会说出来,让你尴尬死!我说:“老丛,你怎么会在医院出现?你生病了?”
书佩也忙问:“对啊,这里是医院,你怎么来这里了?”
老丛一脸不在乎,他挥挥手,让书佩给他腾一个位子,坐在我们俩中间,缓缓说道:“老头子老啦,大病小灾大概不会断了。倒是你们两个小娃儿,怎么也在医院?看起来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我哭丧着脸,说道:“我挂彩了,所以就在这里开了个房,住下来了。”
“什么?挂彩了?严不严重?让老头子看看!”老丛焦急地要跳脚。
我赶紧按住他,说道:“没关系的,已经要好了。肚子上挨了一刀,不过小女子吉人自有天相,活得好好的!”
老丛转过身瞪着书佩:“好你个臭小子!连女朋友都照顾不好!怎么能让她中了一刀?我可是有意认这小女娃儿当孙女的,你怎么赔我?”
书佩一脸尴尬和歉意:“是,是我不好。老丛我向你赔罪。”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看看老丛,看看书佩,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就不要这样子了嘛!我们好好玩玩,不好吗?老丛,你不会真的想认我作孙女吧?”
老丛一本正经:“是啊,想很久了。可是我在想,如果认你当孙女,你就会喊我爷爷,我还是很喜欢听你们叫我老丛。所以,还要好好想想。”
我哑然,这个老丛!想法还真不是一般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