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他的侧颜如同加了黑白滤镜，自带复古老照片效果。他高耸的鼻梁，饱满的双唇，流畅的下颌线，再搭配上英气十足的双眸，非常有六七十年代好莱坞男星的气质。
不同于时下浓妆艳抹的小鲜肉，他身上充满了天然去雕饰的纯爷们的男人味。
当一个女人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非常有男人味的时候，她的女汉子症状便会自动消失，重新变回她本来的性别。
这个时候，撒娇也好，妩媚也好，都是浑然天成。
“你老看我干什么……”周一低声说道。
虽然这么多年来自己偷看别人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是被自己一直偷看的人光明正大地长时间直视，还是头一回。
“看你帅啊。”她语气轻快地答道。
听起来像是半开玩笑的话，却是她的真心话。周一不算是第一眼帅哥，但却属于那种越看越有味道，属于耐嚼、有后劲到上头的那种颜。
以前她觉得，他工作的时候非常帅——
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写程序、屏幕上代码翻飞的时候……
一本正经对着她讲解人工智能在教学和销售的应用的时候……
后来她觉得，他在家的时候也很帅——
一堆乐高积木零件，魔术般地被他妙手成花……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他也样样精通……
现在，她觉得，零距离下看他，是最帅。
米雪情不自禁地靠到了他肩膀上，他抬臂把她揽入怀中，一手仍抱着他的双肩背包。
“打开看看。”他提醒她。
米雪打开了黑色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玫瑰金色的项链，吊坠是一个字母，上面镶嵌着一颗钻石。
“alpha？这个是希腊字母阿尔法？”
“对。阿尔法是希腊字母里第一个，也有开端、最初的含义。你是我的初恋，我又是pre-alpha版本的男朋友，所以，我觉得这个项链非常有寓意。”
“那，你帮我戴上？”
“好。”
米雪背对着他，他的大手捏起项链的两端，绕过她的脖颈，低头去扣那个小小的扣子。
夜晚光线不好，他又没戴眼镜，项链的扣子对于他的大手来说又太小，他扣了好久都没扣上。
米雪觉察出了他花的时间超出了正常范围便问道：“要不，我自己扣吧？”
“不用，我多train自己一会就好，下次解决问题速度会提升的。我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我连ai都不如了。”
几秒钟后，项链扣好了，他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对自己的学习成果表示非常满意。
“喜欢这个项链吗？”
他把双肩背包从腿上移开，通过语音指令关闭了车内的灯光。
“嗯。不过，”她主动坐到了他腿上，她发现，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他的视线齐平，“恭喜你升级到beta版本啦。”
“真的吗？是因为我修复了bug？”他喜出望外。
“是因为……你开启了新的技能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她是咬着自己的嘴唇说的。
他暗笑，低头去寻她的唇，被她推开了。
“你刚才……的时候为什么要吃糖？”
方才的他，是草莓味的。
“我买的这个是接吻糖，一直没机会吃。”他从书包里掏出糖盒，指着盒子上的字给她看，“这糖，只有接吻的时候才能吃，要不怎么叫‘接吻糖’呢？”
她忍着笑，指着糖盒对他说：“我也想吃一颗。”
他双手把糖盒奉上。
“喂我。”
他从包里掏出消毒湿纸巾擦干净了手，打开糖盒，取出一颗糖递给她，她却没有接。
“beta程序有bug，这个喂糖姿势不正确。友情提示：这个糖叫接吻糖。”她一本正经说道。
一听说有‘bug’，他立即瞪大了眼睛严阵以待。
他抱紧了她，以叼在唇间的糖为画笔勾勒了一遍她的唇形的轮廓，然后轻叩她的牙关，糖块轻轻一滑，落入了她口中。
然后，仿佛不甘心就这么把糖拱手让人，他在她口中搜索、追逐着这块糖，而她则用舌头阻挡着他的行动，草莓的清香慢慢在两人舌尖的共舞之下弥漫开来。
当草莓糖完全融化之时，周一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怀里的人脸辨识不清，但是他熟知她嘴唇线条的每一个起伏。从《超级大脑》比赛那天开始，他就记住了她的唇形。之后的每个夜晚，他都在反复train自己去一遍遍复习直到烂熟于心。
现在，他看见，眼前的她的嘴角正不断上扬，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
“笑什么呢？难道又有bug？”他有点忐忑。
“我的口红，全到你嘴巴上了。”她说着要去掏纸巾想给他擦擦，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吻毕，他审视着她的唇，笑：“抢走的口红，现在已经还给你了。”
两人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在车里抱着，仰望着天窗外的星空。米雪注意到，研究所大楼办公室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想必叔叔阿姨们应该是下班了。他们要是出了大楼，会看见周主任儿子的这辆车，以及车里缠得像麻花的两个人的。
周一的愿望，就如同他当初发给米雪的微信：
我想抱着你一整夜，看星星。
可是，眼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让小鱼播放《有一颗星为我存在》，在音乐声中和想抱一整夜的人一起回家。
周一打开车窗，对着外面的夜空高声歌唱：“翻过山向大海，我过够了冬天，期待爱，用有力拥抱帮我赶走了梦魇，我flow很快，追赶太阳在它升起的东边……”
米雪笑而不语，脚下加重了踩油门的力度。
Sailfish如鱼得水，在帝都夜晚的车流中乘风破浪，风驰电掣。
突然，仪表盘上传来了手机来电显示——
妈妈！
周一接起了电话，刚喊了一声‘妈’就被母亲连珠炮的话语打断了：
“大周末的你不在家跑去哪了？你爸加班都回家了你还在外面晃？是不是又和那个苏云鹏在一起？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回家，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周一通过车载蓝牙接听的电话，他和妈妈的对话，米雪全听到了。她默不作声，不停地变道超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两人所在的小区。
车子开到了楼下，周一正要下车，只听得米雪说了一声：“等一下。”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干净了嘴角残余的口红，笑着对他说：“好了，走吧。”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来个goodnight kiss，可是你都给我擦了嘴了。”
“快走吧，你妈等着你呢。”
“那等下微信聊？”
她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快下车。
周一妈站在一楼大厅里已经等候多时，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到了她这个60岁的年纪，第六感的准确率达到了顶峰。
她看见儿子的爱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还亲自给儿子擦嘴。能开他的车，还能如此自然地给他擦嘴的能是什么人？当然是女朋友！
尽管距离较远，她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但是从外形看肯定不是伊依。想都不用想，这就是那晚自己跟踪儿子看见的那个女孩。
儿子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
周一脚步匆匆地进了大厅，冷不防和妈妈撞了个满怀。
“妈，您怎么在这啊？什么事这么急？”
周一挎着妈妈的胳膊往里走，这种亲昵的动作他不常做，母亲心里更烦躁了，认定他就是做贼心虚。
她闻到了儿子身上的香水味。
一进家门，周一就被母亲按在了沙发上开始了审问（判）。
妈妈：“周一，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周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父亲，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倒把报纸拿得更高了一些，遮住了自己的脸。
“你看你爸干什么，难道他知道？”
妈妈一把打掉了周主任手里的报纸，他连忙捡起报纸拼命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一站起来走到门口要走，妈妈追过来抢过他的鞋子说道：“邻居看见你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你不用再瞒我了。”
周一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淡定，他反问：“哪个邻居？Ta看见什么了？”
“总之就是看见了！我告诉你周一，我不要离过婚的儿媳妇，你记住这一点。”
周一的眼睛里散发出了母亲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目光，妈妈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任由儿子从自己手里拽走了鞋子都不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穿上了鞋子，夺门而出。
周一回到801后，先是给珊瑚换了水，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他盯着杯子里的茶叶，看着它们一片片舒展开来，自己揪着的心却一点也没放松。
微信已经响了好几次，他都没回。
米雪回家以后，把项链小心地收回了盒子里，还把周一送给自己的耳钉也一起放了进去。
卸妆的时候，她用卸妆棉擦拭着眼妆，不禁想起他的内双眼睛，想起他如何用这双眼睛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擦拭唇妆的时候，她发现，已经没什么可以擦下来的颜色了，都被他吃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