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郑重慌慌忙忙穿衣服起床的时候，昭昭正睡得不知天日。因为她睡觉习惯性拉上窗帘，厚实的遮光窗帘把阳光隔绝在外，哪怕一丝光线也不能够钻进来。
她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了一下侧边键，屏幕亮起，显示不过7点钟。
郑重有些歉意地说：“吵醒你了？”
昭昭睡眼惺忪地笑笑，声音也是将醒未醒时特有的含糊与慵懒，“没事。”她这样的语音语调在郑重听来就像刚牙牙学语的幼儿声音，稚嫩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嗲，与她清醒时的飒爽截然不同，竟有一种别样的蛊惑意味。
看着整个人深陷在蓬松羽绒被里的昭昭，郑重心中格外柔软，爱怜地揉了揉她顶心的乌发，“我先去上班了，你慢慢睡。”
昭昭温柔回应，“嗯。”
郑重又说：“记得起床吃早饭。你什么时候起，我打电话叫你起床吧。”
昭昭忍不住笑了，“这么贴心，还有叫早服务呀。”
自从离职在家后，她几乎就戒掉了早饭，因为她起床时通常已经接近中午，她吃的不算早饭，应该叫作早午饭。
即便还未完全清醒，昭昭还是有意识地知道不能在刚交往的男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
失业在家不是错，但是失业在家，整天无所事事地睡到日上三竿就不太好了。于是，她随口说了句“9点半”。
郑重道：“好。”他看着已经重新闭上眼睛的昭昭，不自觉地笑了。昭昭不知道，郑重之所以主动提供叫早服务，除了担心她不吃早饭，更是因为她将醒未醒时的声音实在诱惑，他喜欢听她这样娇嗲地同他说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明说。
郑重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默默调回了正常的温度。
临走前，他又在昭昭轻阖的双目上，吻了一下。他原本是想亲吻昭昭嘴唇的，却又因为今时不同昨夜，两个人虽然已经睡过了，但到底还是有些陌生的拘谨。又因为昭昭眼皮如婴儿般自带浅浅粉色的红晕，实在可爱，他便转而吻住了她柔软脆弱的眼皮。
听见郑重“咔嗒”关上门的时候，昭昭才放心地重新睡去。她可不会像电视剧里那些贤良淑德的女朋友，早起为上班的男人准备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毕竟连她自己都不吃早餐。
果然，一到九点半，分毫不差，郑重打来了电话。
昭昭睡眼惺忪地接起了电话，“喂？”
郑重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出外勤，“昭昭，起床吃早饭了。”
昭昭懒洋洋地说道：“嗯……”
这一声“嗯”被她拖得格外长，她本是无意识，在郑重听来却以为是她故意在他撒娇，他很受用，继而问道：“你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点外卖？”
听见郑重这么认真，昭昭才有些清醒了，赶紧道：“不用了，我这就起来，去楼下的早点店，我喜欢吃他们家的酱肉包子。”
郑重又和昭昭闲扯了两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冯作诚走过来，“哟，你小子谈女朋友了？”
郑重心虚地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冯作诚笑道：“你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捏着一只小手机扭扭捏捏，黏黏糊糊半天舍不得挂。我是近视，还没瞎。”
郑重被说得不好意思，主动说道：“冯哥，咱们去前面的早点店吃个早饭吧。”
冯作诚笑道：“走吧。”
郑重虽然叮嘱昭昭要吃早饭，其实他刚到单位就出外勤，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吃上早饭。
两个人到了早点店前，老板下意识地问道：“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冯作诚道：“别紧张，我们就是来吃个早饭的。”
老板这才放了心，说道：“你们二位吃点什么？就在这里吃，还是打包？”
郑重脱口而出，“有酱肉包子吗？”
老板笑道：“有啊，这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
郑重也笑了，“给我一屉酱肉包子，还要一碗豆浆。”
昭昭告诉郑重要下楼吃早饭，本是敷衍郑重，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下楼去了那家早点店。
老板娘见了昭昭，很热情，“好久没见到你啦。”
昭昭答应道：“最近工作忙，走得早，来不及吃。”
老板娘又说：“今天是休息吗？”
昭昭笑道：“是，今天调休。”
昭昭不愿谈自己离职的事情，倒不是怕羞，只是这种话题就像织毛衣，起了头就不那么容易收尾了。她懒得费口舌。
老板娘又问：“还是老样子吗？”
昭昭应道：“嗯。”
很快，一碗豆浆和半屉酱肉包子就端上来了。昭昭刚才和郑重说吃早饭，虽是在应付他，却没撒谎，她的确喜欢这家早点店的酱肉包子。
吃过早饭，遛完狗，昭昭收拾完，便准备起了长恒纪元下周的第二轮面试。她可不是什么沉溺于温柔乡就忽视放弃工作的恋爱脑。
一连几天，她都拒绝了郑重的约会，直言她要准备下周的面试。两个人只打打电话，聊聊微信，算是线上约会了。
一直到周五晚上，昭昭准备得差不多了，才特赦，允许郑重来找她吃饭。
两个人还是约在荷花夜市，只是今天不再吃干锅，换了一家烤肉。
吃饭期间，昭昭接到了冯作诚弹过来的语音消息。她本来不想点开，打算转换成文字，默默看的。奈何那个红点点已经被郑重看到了，为了避嫌，她不得不点开了那条语音。
冯作诚的声音温柔得有点谄媚：昭昭，方便现在语音吗？
昭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郑重。郑重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相反，他鼓励她，“你接吧。”
尽管现在还是9月，昭昭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郑重这哪是在鼓励她呀，分明就是要她当着他的面跟冯作诚做一个了断。
她本想糊弄过去，但是根据她对男人粗浅的了解，她知道今天的糊弄文学多半不能如愿奏效。
于是，她赴刑场一样和冯作诚开始了语音聊天。
冯作诚在那边笑道：“昭昭大美人，还记得我们明天的泰国菜之约吗？”
昭昭在这边干笑道：“哈。”
冯作诚又夸张地说道：“为了吃这顿泰国菜，我可是足足空了两周的肚子。”
昭昭干笑：“哪有这么夸张。空了两周的肚子，岂不是饿死了。”
冯作诚道：“就等着明天的泰国菜救命了。”
昭昭深呼吸了一下，实在有点左右为难。她又看了一眼郑重，年下小狼狗，谈谈恋爱是很开心，毕竟年轻美好的肉体谁不喜欢呢，可是，再多的结果那必然是没有的。
她铁定不能当着郑重的面，答应冯作诚。但是冯作诚，他真的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对象。抛开周作楠这个大媒，冯作诚本人除了嘴巴不严，有些油滑之外，实在找不出别的缺点。而且，他对她真的诚意十足。
郑重就看着昭昭这么左右为难，反复横跳，似乎不气也不恼，只是安静地把盘子里的牛排切成条，又一条一条地夹进昭昭盘子里。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就透着那么一股贴心。
昭昭知道，她不能吃完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起码不能当着碗里的面，去看着锅里的。
她战术性地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冯哥，不好意思，明天我又要放你鸽子了。”
冯作诚在那边沉默了下，才问道：“怎么了？还是面试的事情吗？”
“是，”昭昭刚想顺嘴拿面试说事，一转眼就发现郑重正一眨不眨地死盯着自己，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他难道是要哭了？昭昭怀疑自己到底是眼花了，还是产生幻觉了。
她咽了下口水，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起初因为八字还没一撇，所以我就没告诉你，这个工作是在外地的。”
冯作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昭昭继续道：“这个工作机会很难得，我也很珍惜，我是志在必得的。所以，我就不耽误你了。”
冯作诚却有些着急地说道：“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赶紧道歉：“昭昭，我不是说你面试不上呀。我只是……”
昭昭却似抓住了一个结束掉这通电话的理由，断然道：“冯哥，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目前全部心思都在这个工作上，所以就先这样吧。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在和朋友用餐，就先挂了。”
昭昭不给冯作诚继续说话的机会，果断挂断了电话。
果然，冯作诚也没好意思再打过来。
昭昭一边放下手机，一边偷眼去看郑重的反应。其实，她刚才拒绝冯作诚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并没有把话说死，因为她到底存了点私心，即便来日去了上海，仍旧舍不得彻底放弃掉这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至于郑重，她赌他俩刚开始交往，他即便对她的表现不是十分满意，也不好意思发作。
男女交往之初，总是格外能容忍对方。
郑重看起来神态自然，但昭昭总觉得这种自然是装出来的，像是刻意压抑着不满与气恼。不过她不在乎，她本来就没想过和他天长地久，等他秋后算账的时候，她早就去了上海。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郑重突然问道：“这个工作是在外地的？”
昭昭随口瞎说道：“不是。我是为了敷衍老冯。”
郑重盯着昭昭，突然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嘴里哪句真哪句假。”
昭昭一愣，随即盈盈笑道：“刚才那句就是假的。那你愿不愿意被我骗着玩呢？”
除了叫昭昭起床时，她会无意识地娇嗲，清醒时的昭昭几乎从不对郑重撒娇。此刻昭昭故意撒娇卖痴，郑重毫无抵抗力，只能缴械投降道：“我愿意。我愿意一辈子当个被你哄着玩的大傻子。”
这样的情话，从前也有许多男人对昭昭说，她听惯了，早已不动情，只是附和地笑笑。
郑重却突然提议，“你想去吃泰国菜吗？”
昭昭有些愕然，“啊？”
郑重道：“就是老冯原本要带你去吃的那家。”
昭昭猜测郑重要干什么了，面上尽力保持自然，说道：“你明天不是要值班吗？”
郑重却道：“上次老冯跟我调班，还没还给我呢。反正他被你放鸽子，饭也吃不成了，不如我跟他调个班，咱俩一起去吃泰国菜。”
昭昭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郑重，或许他并不像看起来的这么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