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和苏见青到了病房门口，杨雪敲了两下门，胡敏杰便从病房里出来，“我们到外面谈吧，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人。”
苏见青看了一眼病房里面，张淑萍一直握着胡炳存的手，脸埋在病床上，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发疯再去闹腾，病房里很安静，安静的让苏见青觉得自己好像犯错误了。他跟在杨雪的后面，走到电梯间。胡敏杰停住脚步，“杨庭长，谢谢你来看我爸爸。时律师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讲过了，刚才我也打电话问过我先生一些程序方面的问题，从我个人来说虽然对你们的工作不满意，但是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在按照程序办事。具体细节有没有什么违法，等我爸爸好转之后再探讨。”
“我们非常遗憾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你们对我们工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不逃避责任，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也会给你们反馈。希望胡老先生尽快康复！”杨雪跟胡敏杰主动握手再见，苏见青也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到了楼下停车场，杨雪看了一下时间，“你直接下班吧，这个点儿没必要回去了。”
“那你呢？”苏见青看着她。
杨雪有些烦了，“你还管着我了？你是谁啊？很闲就回去写你的书去行吗？”
苏见青愣在原地，脸色也不好看，“我只是想关心你，并不是想干涉你。”其实苏见青更想说的是，他从杨雪的言语里听出了责怪他的意思。苏见青没有经验，没人教他要怎么做群众工作，没有人教他怎么拿捏法律上的分寸。他一直都想好好干，想要做出点儿成绩，而不仅仅是在这里做一个观察者，可是此刻他平生第一次有了因为太努力而愧疚的情绪。苏见青转身就走，听到后面一个有些无力的声音，“对不起，我压力有点儿大，没控制住。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就是跟你说你可以下班了。”
苏见青并没有缠着她，打了一辆车就回来了。进门看见康平正在摘菜，搞得厨房满地都是菜叶子。苏见青蹙着眉头，“你在干嘛，这周不是时阅值日吗，他干嘛去了？”
“嘘！”康平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回来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在生气呢。”
“生谁的气？我的？法院的？”
“生自己的气吧。”康平嘟着嘴，样子也有些沮丧，“他觉得自己没有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所以……”康平这边还没说完呢，苏见青已经气势汹汹的去敲书房的门了。
“时阅，你出来，别在里面躲着。”
苏见青把门拍得震天响，还一下比一下用力，他料想时阅不敢出来，但是那人突然就把门打开了，还黑着脸，声音有些冷酷，“你干嘛？”
“我，我……”苏见青这一下有些懵，片刻他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揪着时阅的衣服领子，“我就知道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没安好心，你是不是暗中使坏了，还有知道的事情没有说。现在这样好了？”
康平这也惊着了，他丢下手里的菜，连滚带爬的翻过沙发来到两个人跟前，他挤在中间想把两个人档开，“小舅舅，小舅舅，好好说话，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时阅，你就是钱眼儿里爬出来的吧，为了赚代理费硬拦着不让调解吧。要不是今天听办公室的助理们说，我还不知道这里面有这种猫腻。”
“手放开！”时阅不紧不慢的，神情有些吓人，“我说让你放开！”他提高了音量。苏见青本能的手就松了，可是楞是有紧紧的抓住了，他心下已经有些虚了，但是这个时候他是不想再在时阅跟前露怯，“我不放，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劝你还是别清楚了。”时阅用力挣开了苏见青的禁锢，“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坐得下你现在的位子。”说完就又回房间关上了门。
“嘿！”苏见青不服气，可是被康平拉住了，“好了，这次真不关我师父的事。要不是他及时发现那老头儿犯病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康平想了想就把从马晓阳、胡敏杰、张淑萍和姜梅那里听到的四个故事给苏见青说了一遍。
“你看就胡炳存和张淑萍某天夜里被反锁在房间里这么一件事情，就出来这么四个版本。那个原来村里调解委员会的姜梅说的应该相对比较客观，逻辑也都对得上。”康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一搭没一搭的摘着手里的菜，摘的就只剩菜心了，“师父中午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不抖落这些事情，把双方的情绪都安抚下来的办法。结果下午就出了这件事了。师父说，老头清醒时候跟他说的话就是不让法院查了。那件事大概在他们心里都是很重的负担，他们付出的东西可能是我们局外人不能感受的重量。”
苏见青沉默了，他坐在餐桌边表情有些茫然。没一会儿他起身就回了自己房间。康平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看看手里的菜，嗅嗅房间里的味道，“我去，我的粥糊了。”
康平把锅盖和手里的小青菜一丢，举手投降了。
晚上，三个男人一人抱着一碗方便面坐在餐桌旁低头吃。时阅抬头看了看还摆在客厅的一堆方便面、自热米饭还有自热火锅，“这是你为你值周做的准备吗？”
“买什么肉蛋奶啊，这才是一个只有男人的房子里最该有的东西。哦，对了。”康平拿起手机，“我要再下单两箱螺蛳粉。”
“不行！”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这个房子里的气氛这才慢慢缓和了一些。吃完饭，面盒扔掉倒是省事的紧。康平看两人都冷着脸，但是又都没离开饭桌，他心里盘算着，这两块茅坑里的石头怕是谁也不会先开口啊。
“我们看会儿电视吧，小舅舅，你的那个剧什么时候大结局，播了有一阵了吧？”
“这个周日晚上就结局了。”说完他又不说话了。
康平心下对他的表现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没办法，于是又转向旁边的人，“师父，我们没有什么新案子吗？我还差七个案子才够实习面试啊。”
“那就延长实习期！”
“师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我是认真的，你不赶紧的，你这业绩也难了，今年100万吧？”
“呦，这么多能完……”苏见青插了了一句，刚要开口嘲讽被康平狠狠的踩了一脚。时阅十八个心眼儿，自然知道有台阶要自己下来，自己哼了一声，“要不然你给我介绍几个案子帮帮忙吧。”
苏见青不做声，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朋友就没有打官司的。两个人又默默坐了一会儿，苏见青开口问到，“这次的事情会不会给小雪惹麻烦？”
“她又没什么错？”看到苏见青松了一口气，他又补了一句，“也就是个领导责任吧。”
“这不还是有责任。”苏见青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抬头非常不解的看着时阅，“上次是你跟我说的，对于懂道理就是耍赖的人就要有谈判的筹码，为什么这次就又错了。”
时阅回来也认真的反省了，谁都没有错，可是人心太难看透，一段往事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看待，但是他们通通都把他们埋藏起来，封上仇恨的泥浆。原本觉得善良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善良，原本讨厌的人也有可怜之处。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苏见青解答这个问题，片刻他缓缓开口，“可能是我错了。”
苏见青和康平都愣住了，时阅居然认错了。
“别啊，师父，我觉得大小成那个案子没问题啊。”康平觉得这事儿不对，苏见青看到时阅握着水杯的手在抖，他谨慎的又问了一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句话实在有些猝不及防，时阅和康平最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时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算了，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明天该面对什么都是明天的事情。”
“但是我要是要跟你道歉，我误会你了，没有想到你还去胡炳存的老家去了解情况。”
“并不是只有你想要帮小雪做些事情。”
康平十分确定，时阅这就是想在苏见青的心上扎刀子故意这么说的。苏见青也知道时阅心情确实好了，他手指点着眼前的人，“你，你，对，就是你，别想让我帮你完业绩。哦，还有，小雪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早就出局了。”说完就愤然转身回自己房间了，关门之前还跟时阅较劲，“你跟小雪没戏，别白费心机了。”
时阅看着他甩上门也不在意，回头看着康平，“把马晓阳拉黑，她不管用什么方式找我们都不用搭理她，离她远点儿。”
“师父，你这是慢反应啊，这人不怎么样你才知道？”
“她明明知道这里面的矛盾核心，她跟我们打马虎眼，我昨晚跟她约见老太太她直接挡回去了。这种律师以后没有合作的机会！”
康平还不知道这一层，他想了想，“她为什么啊？”
时阅笑，“调解和判决的风险代理收费是差距很大的，一个明显的上风官司，能判为什么要调？”
康平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