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晚上没有回妈妈家里,在自己家煮虾仁和西蓝花,还找了一个很漂亮的盘子,另一个锅里煮着面条。没一会儿,门铃响了,周宁带着一瓶红酒上门来,“来你这里住一晚,阿姨要是离不开你你就回去。”
“没关系,我妈手术之后身体好了不少,贫血也已经好了。”杨雪给周宁找了一双拖鞋,“柜子里有开瓶器和酒杯,酒你自己开吧,我面还在锅里。”
“我说带酒过来,你就下面条?”
“给你专门准备了,我可比不了你,我上一天班累掉半条命,晚上我得吃饱了。”说话的功夫,杨雪把给周宁准备的虾仁西蓝花端上来,“你想配点儿什么酱你自己挑吧,你知道都放在哪里。”
“我说,你跟苏见青一起这么多年,他的那些资产阶级精致生活你是一点儿都没学到。”周宁看着杨雪又从厨房端出一大碗爆锅面,脸上都是无奈。
杨雪才不在意这些,“反四风都整改完了,也不耽误你过你的精致生活,赶紧把酒倒上,说吧你又跟赵思远闹什么别扭了。”
“我就不能来跟你加深一下姐妹情吗?”
“得了吧,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跟赵思远没事能舍得来我这里过夜?”
“我怎么就不能在别处过夜,我那么离不开赵思远?”周宁有些恼了,抓起杯子仰头就喝光了,“赵思远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渣男,满脑子都是封建思想,大男子主义顽固分子。”
“你们俩不会又因为衬衣开几个扣子问题打起来了吧。”杨雪一边吃面一边抬头看她,“你俩就没有什么吵不起来的事情,这次是为什么?”
“明天晚上我们俩要去参加一个文化传媒公司成功上市的庆功酒会,我礼服开叉高了他不允许,我V领他也允许,抹胸也不允许,中性风吧,下衣消失他也看不上,最后给我挑了个什么……”周宁看杨雪给她倒上酒,又拿起来喝光了,“敬酒服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县城里冬天结婚的新娘子穿的那种敬酒服,他怎么不让我穿着去你那里开庭的衣服去参加酒会呢?”
“就这……”
“就这……”周宁瞪眼,“我没有穿衣自由了,我到底哪里配不上高开叉,抹胸深V了?老娘腿不好看还是脖子不好看。一天天写些淫词艳曲的,我说他两句,他能怼我一百句。我就说个我要有穿衣自由,她说不让我去了!他以为老娘还很想去是吧。”
“正好别去了,明天你还来帮我指导一下论文吧。”
周宁瞥了她一眼,“我都快气死了,我还能看论文?苏见青也这样吗?”
“我从来不去参加他的活动。”
周宁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是苏见青不带你去吗?”
“没有啊,他开始一直都要带着我,为这个我们还闹了好几次不愉快。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民二庭,区里有超过一半公司我都直接或者间接跟他们有交集。后来他就不再坚持,每次都只是邀请我一下,大概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周宁一时间沉默,片刻她拿起刀叉吃盘子里的虾,“说实在的,苏见青没有出轨也算是好男人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离婚真的是你的问题更大。以前我觉得苏见青没有关注你的感受,可是现在看起来你们不过是彼此彼此。”
杨雪一时沉默,她想起了时阅跟她提过有没有看过苏见青的作品,其实她看过一次没看进去,就再也没有看过了。
时阅和苏见青都吃完了,康平也没有出来。苏见青有些急了,“钥匙给我,不能这么惯着他。”
“他爸爸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爸爸怎么想的我怎么能知道,你以为我不生气吗?但是这种事情外人能怎么办?不让人再婚是不是也不对?”苏见青回头看康平的房间似乎也能理解他现在的难过,他失去的是最爱他的母亲,让他失望的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
时阅上前敲了敲门,“康平,你出来吃饭,明天我带你去找真相。不吃饭,耍性子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是个律师,你这个态度我会怀疑你的专业度。”
苏见青在身后不屑一顾,这要是有用他早就把门叫开了。
“他不会理你的。”他话音刚落,康平的门就打开了,他眼睛微微有些肿,“你还做我思想工作吗?”他委屈的看着时阅。
时阅憋着嘴想了想,“你才是你们家的未来,还是讨好你比较重要,赶紧吃饭吧,哪天你跟你爸打官司记得请我给你代理,我站你这边。”
“我自己就是律师,官司我自己打。”
时阅冲他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就你这样的,去法庭上哭哭啼啼吗,给你十分钟去洗脸,调整一下,再让我看见你哭哭啼啼的,别叫我师父,赶紧从我的团队滚蛋。”
“你团队就咱们俩人,我再滚了你就是光杆司令了。”
康平看时阅脸色不对,转身就往洗手间跑,可是时阅腿长啊,这一脚还是踹上了。苏见青看着康平这会儿就阴转晴了,很是气不愤,“我才是他小舅舅,是他的亲人,他怎么那么听你的。我发现你这人很会PUA,我可警告你,你别把他带坏了。”
时阅眯着眼儿斜视他,“你的心理咨询师证是路边办的假证吧。”
康平的这个小脾气算是理顺了,在苏见青的心里,那对人就是真啊,对于康平这个小外甥,他觉得就是该教育的时候教育,该保护的时候保护,技巧都是考试用的。但时阅不同,在他的世界里解决人和解决问题一样,方法论都是第一位的,摸你的脾气,掐你的七寸。
晚上,时阅想了很久还是给马晓阳发了消息,他很想接触一下老太太,却没有想到马晓阳给拒绝了,说是有什么意见找她谈就可以,她能够代表她的委托人。马晓阳越是这么藏着,让时阅更加觉得这其中还有内情。
夜凉如水,周宁半夜起来喝水看到杨雪披着一件睡袍在窗前发呆。她心里突然有些内疚,她倒了一杯温水给她,“看月亮呢?”
“睡不着。”
“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杨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光是这件事,工作上也不顺利,内部没有凝聚力,大家各忙各的,案子棘手的也多。我对处理婚姻家庭的案子也缺乏经验。”她转头看身边的周宁,“你说好的夫妻关系是什么样的?”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作为一个专门研究婚姻家庭法律的学者,我说可能就是有秩序的合伙关系,以感情为纽带,以婚姻誓言为契约内容。如果你让我以一个已婚妇女的角度来说,那就是一团乱麻,哪有什么好不好。有的麻都乱得不成样子了,但是人家忍得了乱,人家对找头绪也没要求,过得也挺好。有些呢挺顺的,可是还计较有几个疙瘩没解开,每天都在整理。你说到底什么是好的夫妻关系。之前我跟一个专业做离婚的律师吃饭,她说了一句话,没离婚的时候看着都挺好。”
“我看你和赵思远就挺好的,一直都羡慕你们的。”
周宁翻了个大白眼儿,“赵思远?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天都想拔刀剐了他,要不是法律阻止了我,他现在骨头都被我刮成粉了,玩清高,装逼成瘾,文化人的酸腐味儿,有时候我宁可闻他在被窝里放的屁。”
周宁说的恶狠狠的,杨雪用力忍者,都没忍住,“你过分了,谈恋爱那会儿你天天炫耀赵思远给你写诗。”
“所以,自由恋爱纯粹就是一个自我诈骗的骗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巧带上滤镜了,怎么看怎么好,结了婚不用两个月,滤镜全碎,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现在想想赵思远写得那些诗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矫情。”
“你还不是留着,没事儿就要拿出来读读。”杨雪揶揄她。
周宁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你,也别说别人了,你那会儿不也炫耀说苏见青天天对你嘘寒问暖,结了婚不就觉得他婆婆妈妈了吗?”
“可是我们离婚了。”杨雪的语气沉下来,“想想那时候有什么不顺心,回来还有人发脾气使小性子,虽然他也不太惯我毛病……”
“后悔了?”周宁试探着问。
能说后悔吗?杨雪知道她和苏见青的隔阂从来不是因为婆婆妈妈,也不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他们的隔阂始终是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各种不行。苏见青急,婆婆硬催,杨雪逆反点儿,日子天天因为这个鸡飞狗跳。
苏见青的作息跟正常人有些区别,昼伏夜出。现在白天需要上班了,他稍微调整了一点儿,但还是起得晚。康平洗漱完毕出来,时阅已经做好早餐了。
康平看了一眼苏见青的房间门,“你觉得我们下个周能吃上早饭吗?”
“说的跟晚饭能指望上他一样。”时阅坐下来,“等他点外卖吧。”
“你这熬粥熬一个礼拜也够受的。”
时阅抬头看他,“那我等着看你轮值那周有什么花样。”
康平低头不言语,时阅喝了一口牛奶,“庭前证据交换的时候我记得被告提交两份证人证言,最后只有一个证人出庭,另外一个的情况有吗?”
“有名字,有身份证复印件,但是联系方式我们没有。”
“身份有吧?我记得是村委调解委员会的一个人。”
“我一会儿看一下证据副本。我们是要……”康平的话说了一半,苏见青就从屋里出来了,“你们又有证人了吗?”
时阅和康平立刻就不说话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苏见青着急忙慌的凑过来,“这事实还会有什么变化吗?”
时阅没看他,“我听说实习律师不用写笔记了,改成上网学习了。”
“哦,昨天听说了。”康平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师父,我先下去开车了。”
“我们一起下去,你先把那人的材料找出来。”
苏见青更着急了,“到底是谁啊,你跟我说说会死吗?”
“你就非要问,不问会死吗?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时阅说完起身去房间拿自己的包和外套,俩人这就走了。苏见青看了一眼时间,这要是再不快点儿他也要迟到了。
康平把平板电脑递给驾驶座上的时阅,“这就是另一个证人的情况,也没有联系方式,怎么找。”
时阅接过来看了看,“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找,我们先去村委碰碰运气,如果不行我们就去找找他们都在哪里躲迁,再去碰碰运气。”
“师父,你这查事实就靠碰运气?”
“我又不是警察,还有什么办法。”
“嘿嘿!”康平晃晃自己的手机,“我发现这老太太有抖音,里面都是在龙腾广场跳广场舞的小视频。”
“那我们要晚上去龙腾广场去找?”
“那倒不必,我看她最近上午都在广场排练。走吧,师父!”
时阅点了点头,“这次就是你的运气好而已,老太太没几个玩这个的。”
“是老太太不玩吗,是你不玩吧。”
“太浪费时间了。”时阅嘴硬,但是行动很诚实,已经往龙腾广场去了。上午的广场也没有什么遮挡,阳光炽烈,但是老太太们穿着红纱裙跳得不亦乐乎,喜庆的音乐在广场回荡。时阅穿着西装带着墨镜插着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老太太们这体力也是真的好,不能给它关了音乐吗?”康平蹲在时阅的阴影里顶着自己的平板电脑遮阳,他忍不住抱怨。
“你在打游戏,别人给你把电源拔了,你还会理他吗?”
“哎呦,这还要循环几遍才算完啊。”说完这话,音乐停了,就听领头的说让大家休息一下。
时阅摘下眼镜,冲着他们刚才看着像的老太太走过去,“请问是姜梅吗?”
老太太抬头诧异的看着两个人,“你们找她干什么?”
时阅和康平对视了一眼,“姜老太太,我们是律师,胡炳存案子的律师。”
“我说了我不去作证,你们之前有个女的律师天天来找我,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不去法院说,你们又不让我全说。”
“我们就是想听你全说,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是胡炳存的律师,并不是跟那个女律师一伙儿的。我们也不是想让您出庭作证,我们也不给您做笔录,也不需要你出证言,我们就是想调解这个案子,所以想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并且我们这次来也没跟任何人说,以后也不跟任何人说,就是自己做到心中有数。”
老太太琢磨了一阵,显然不太想跟他们聊。这还没说话呢,那个带队的就又把音乐打开了,这“老年艺术团”又舞了起来。时阅和康平不得不在放录音机的花坛边上继续站着等,这一遍跳完又一遍,康平等不及了,“这都跳了些啥啊,就这还参加比赛。”
时阅看了看这周围,就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胡阿姨,我时阅,您那边老年大学有没有辅导集体舞的老师,我们在龙腾广场这边,能马上过来的。”
胡佳正在老年大学参加活动呢,她看了看周围,“时阅啊,有倒是有,但是我们不是很熟,恐怕得付费。”
“不会特别贵吧?”
“他们都是教一个小时300块。”
时阅一听这多大点儿事儿啊,“那行,胡阿姨,我们就在龙腾广场,这边有一群跳广场舞的,您让她马上来,我给她400一小时。”
“你这是要做什么?”
时阅心里有些烦躁,但对于胡姨他是百分百的尊重,“我有点儿急,阿姨你就先别问了,有机会跟您说,肯定是合法的事情。”
时阅放下电话就走回来,不由分说的就关掉了音乐,队伍乱了起来,有几个老太太就要上来指责。时阅走到阵型前面,“阿姨们,阿姨们,我不是耽误大家排练,我是在那边看了一会儿,咱么这个精神面貌是真的好,但是有几个地方这编排有问题,卡不上音乐啊,总是差那么点儿。”
这时候队伍里竟然还有很多附和的,说是早就发现了,也没有老师给教给改。
“大家先休息一下,我能正好认识一个这方面的老师,我刚才跟她打电话,她正好有时间,马上过来给大家指导一下。”
说完时阅就走到姜梅跟前,“姜阿姨,我们还是聊聊吧。”
姜梅看着两个年轻人晒得脸都红了,还给他们舞蹈队找了教练,也没好意思再拒绝。
“这件事我全都知道。那个张淑萍实在是个难接触的人,对她继母说话也是不客气,给家里养老钱还都得说点老家不爱听的话。但是他对炳存应该还是真感情,当年那件事之后,张淑萍他妈让炳存娶她,炳存没表态,张淑萍妈妈就告到派出所了。那时候这事儿太丢人了,全村都传开了,都在看笑话,这村里的大学生呢。老胡去派出所求人家警察,给自己儿子作保也没用,后来张淑萍去派出所说明问题,说是个误会,自己让他来的,不知道谁恶作剧把门锁了,这才把人放了。这事儿太丢人了,于是老胡家里就在村里说是张淑萍是女流氓,勾引他儿子还诬陷他儿子。张淑萍气不过就来他家里喝药自杀,后来炳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结婚了。这村里都信了张淑萍是女流氓了,这会儿又要结婚,这流言蜚语的就更多了。于是后妈就逼着炳存不让结婚,如果他非要结这个婚,就不是这家里的人,这家里的财产跟他没关系。”
“那胡炳存的爸爸也看着继母这样吗?”康平问了一句。
“嗨,老胡还能说什么,当年家里两个孩子都考上学了,那是老胡硬压着那边,让自己孩子去上这个学,毕竟那时候家里靠老胡挣钱,也就这样了。这出去念书没有光耀门楣,还惹了这些事情,老胡还怎么说话。就这还闹了一出了,听说老胡偷偷塞了500块钱给炳存,让他当彩礼,老婆知道了那也是闹啊。”
“那您为什么不愿意出庭作证呢?”时阅问。
姜梅轻轻的叹气,“当年我就在现场,我就可怜炳存那孩子,他不是真的想跟家里决裂,那人家姑娘也有清白,虽然她妈确实可恶,那炳存老实巴交的,以后还得在厂子上班,张淑萍要是真的喝了药了,他还怎么混。”
这一路回去的时候,时阅感慨,“你看人家搞基层调解工作的水平都很高了,潜意识都懂意思自治原则。”
康平不说话,时阅知道他在想事情,看表情也看不出来有没有想歪了。
可是法院这边合议庭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得把胡炳存本人作为突破口。庭审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了,胡炳存受到来自张淑萍的压力,所以打算单独找胡炳存谈谈。
下午三点胡炳存瞒着张淑萍到了法院,刘青开庭还没有结束,他在走廊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咨询室有人出来,便进去了。苏见青看到胡炳存也愣了一下,赶紧给他倒了杯水,“胡先生,先喝点儿水。”
胡炳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们找我来是要我的调解意见是吗,我记得我妻子已经给法院寄过材料了,那就是我们的意见。”
苏见青想起了早上被大家戏称“欺负法院十条”的意见书。他笑了笑,“我觉得那不是您老的意见,您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不会提出那种要求。那天开庭我也去了,显然你没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听说您现在是高级工程师,女儿还是大企业的高管,女婿也特别有出息,咱就为了这点儿房子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吗?”
见胡炳存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映,表情也很无奈,时阅接着说,“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如果咱没有表示过放弃财产,那就按照比例分,但是如果我们都放弃了,其他兄弟也都分家了,咱这就是不厚道。这家里上学的机会给你了,你这不是改变的自己的命运,改变的是全家的命运。你要是在家里务农,你女儿是不是另外的前程了。”
“我们家的事情复杂,你不知道,别瞎说。”
“那你能跟我说说吗?”
“我不能!”胡炳存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痛苦,“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你们法院就判吧。”
苏见青敏锐的捕捉到了胡炳存有难以言喻的隐情,他突然想到了时阅说的谈判筹码的方法,他看着胡炳存,“如果你要法院判决,那法院是一定要把这里面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的,法院不判糊涂案子。”见到胡炳存神色松动有些担心的样子,他继续,“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畅所欲言,法院帮你们调解调解。”
“与财产没有关系的事情法院也查吗?这些不应该查吧。”
“完全没关系的肯定不查,那要是有联系,那说不准就一起查了。”
“那调解了就不查了是不是?”
“那案子都结了还查什么,民事官司,只要不违法,你们双方都满意就完事儿了。”
“好,我考虑考虑。”
说道这里的时候,刘青的助理就找了过来,带着胡炳存就去了调解室调解。苏见青也没闲着,又跟一个要离婚的女人聊了20块钱的天,他现在很擅长跟这些生活不幸的男女聊感情和生活,也算是有共同语言吧。这是杨雪给他总结的。
可是这边天还没聊完,外面就又打起来了,一听就听得出来是张淑萍的声音。苏见青出门就看见那女人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疯,一问助理才知道刚才胡炳存已经签了笔录,承认曾经承诺放弃家里的财产。
张淑萍知道老伴被叫到法院来,立刻就打电话给时阅,他这边刚到就看见胡炳存靠着墙,脸上都是汗,嘴唇青紫,手捂着胸口。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张淑萍身上。时阅有些急了,他扶着胡炳存大喊,“赶紧叫救护车!有没有心脏病的药,快点儿。”
胡炳存有些支撑不住,他倚靠着时阅用虚弱的声音跟他说,“让法院不要查了,不打了,什么都不要,不要查,不要查……”
时阅的脑子有些充血,他极力的克制,把老人家放平,把疯了一样扑上来的张淑萍档开,给他解开衣领,“都散开,保持通风。”
“有药,我有药!”张淑萍慌张的从包里翻出救心丸。这时候助理也从法院急救箱拿来了硝酸甘油,胡炳存过了一会儿算是又缓了过来,赶得及送去了医院。
杨雪开完庭出来,人已经送走了。她了解了情况马上就去到医院,苏见青也跟着过来了。到了病房,他们就看见康平和时阅在走廊里,张淑萍和她女儿在病房里。
“怎么样了?”
“刚刚脱离危险了。”
杨雪听了松了一口气。
时阅有些恼,“我不是说给我两天时间我去做这个工作吗?这么急吗?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他把杨雪拉远,压低声音说道。
杨雪知道这个事情很凶险,可是法院找当事人做工作有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个意外。苏见青看不下去了,“你别那么凶,这都是法院正常工作,没人逼他签字,反倒是张淑萍来了对他又打又骂,还在地上撒泼闹事儿,才把那老先生的心脏病给勾起来的。难道法院办案子还要给当事人进门体检吗?这是谁能料到的?”
时阅强压着火气,不想在医院跟他们争辩,他平静了一下自己问,“你们跟他说要查什么?”
杨雪一头雾水。苏见青想了一下,“没说要查什么,他说有些事情不能说,让法院判就行了,我就说法院要判决肯定是要查明事实,我说的不对吗?”
时阅没话说,苏见青说的没错,法院做的也没错,其实错的是他。他一直都在琢磨怎么样在不伤害这一圈人的感情的前提下来说明这件事,可是他想了太长时间,如果他早说,也许真的不会发生这件事。康平也有些烦躁,他跟过来看着苏见青,“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瞎调解。这两边的故事能讲一千零一夜,你们上来就调解,抓着人家老头的软肋,给人施压。”
“我怎么就抓着软肋了,再说谈判要有筹码这不也是时阅教的吗?”
“双方当事人有默契都不说实话,这确实不是我们的错。”时阅蹙着没,下一句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了半天,他开口,“她女儿比较好交流,你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