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郭峰只是稍微安顿一下家人,便请旨下江南。
他来的时候没有人在意,走也走得悄无声息。
只是在他出发后,赵衍之忽然心血来潮,让和桂全斟了一杯酒放在八仙桌上。
谁都没想到,郭峰走的时机恰到好处。
反应过来的江南集团终于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赵衍之用刀架住了。
他们开始进行反扑。
朝堂之上,他们无法直接反抗赵衍之,却在背地里不断搞出事情来。
先是有人上奏赵衍之,弹、劾郭峰。
但在赵衍之的担保中不了了之。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之前赵衍之推进红薯顺利,皆因不少世家都退了一步,不愿在面子上彻底得罪皇上。
但是世家大族之间尚且有交情。
在细微末节上行个方便,既然是因为交情,他们未尝没有存着试探赵衍之的心思。
朝堂之上,礼部尚书站出来大义凛然道:“陛下,就这么任命一个小吏为钦差,这不符合礼制啊”
闻言,赵衍之忍不住冷笑一声。
什么叫礼制,世家子弟传播清名,非请不入朝便算得上礼制吗?
“那又如何呢,那小吏敢于直言,朝堂诸公竟不如一小吏。”
赵衍之这话说得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客气。
甚至可以说是在将众人面子往脚下踩。
被他的话戳中的官员敢怒不敢言,只能不断在内心唾骂赵衍之无礼至极。
想当初开国高皇帝立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的祖训,现在这黄口小儿竟然敢背信弃义!
奈何现在赵衍之在军中立下如此大的威信,他们竟然一下子奈何不了他。
百官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等着赵衍之的命令。
“礼部尚书,今年的科举可筹备好了?”
赵衍之懒得跟他们多废话,索性聊起另一件要紧事。
礼部尚书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回陛下,臣以为今年科举可暂缓举行。”
闻言,赵衍之挑了挑眉,淡淡道:“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指望恩科,为何要暂缓举行?”
礼部尚书则是一副为了他人着想的样子,义正言辞说道:“陛下,臣也是为天下举子考虑,叛乱刚刚平定,不如多给读书人些许温习的时间,推迟举行。”
赵衍之沉吟片刻。
他不得不承认, 礼部尚书的说法是对的。
但显然,这个老匹夫的考虑并不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们。
别以为他不知道,世家之前送了不少青年才俊过去跟王渡交好。
现在是自己获胜,那些世家子弟自然不好立刻出来谋求官职。
如此一来,一旦举行科举,恐怕会让寒门势力大增。
世家不愿意看到寒门占据朝堂,所以才想用这个作为借口,遏止他们上升路径。
“是吗,怎么朕看现在百废俱兴,正是招贤的好时候。”
礼部尚书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后却发现压根没有多少同僚替他说话。
一个两个低眉顺眼,就怕赵衍之注意到自己。
礼部尚书没有办法。
这件事情上,他所提的意见本来就不符合祖制,那便更加没有出头鸟。
除此之外,早朝便再无什么大事。
赵衍之与大臣们简单商议了些许鸡毛蒜皮的事情之后,早朝就散了。
下朝之后,老丞相在上马车前往官衙的时候被礼部尚书叫住。
“付大人请留步!”
老丞相一听到背后传来声响,上马车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只能放下抬起的脚。
心中不断叹气,自己真是老了,上个马车都慢吞吞。
不然怎么会被这个晦气东西给叫住。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么巧啊,李尚书。”
装模作样的老东西!
李尚书暗暗骂了一句后却殷勤地凑过去。
“付大人,听说最近付家来人联系您了。”
“是吗,怎么你的消息比我还灵通?”
付丞相笑眯眯地回答,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情。
李尚书语塞了一瞬,干巴巴地说道:“那可能是我道听途说。”
付丞相遛了他一圈后,才悠哉悠哉说道:“那你可能听对了,确实宗族老人过来看我。”
李尚书一听,藏在衣袖里面的手紧紧攥住。
这个死老头!
但他将这股怒意藏得很好,“那我可要恭喜丞相大人,如此得宗族看重。”
李尚书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一点都不掺假。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付丞相这个脱离世家已久的人能够回归宗族,老来也还能归根,心底一定充满感激。
付丞相眸中闪过一丝讥讽。
“是吗,那就借你吉言了。”
他淡淡地回道,已经没有与他继续闲聊的心思。
笑话,这朝堂的人谁不知道。
他付文泽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压根就跟家族没有一点关系。
现在来跟自己攀亲戚,无非是因为当今圣上不像先帝那么好糊弄。
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向世家了。
李尚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付丞相直接喊停。
“李尚书,老夫还有公文要处理,先失陪了。”
话音刚落,付丞相用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速度,三两步一气呵成上车。
车夫见自己老爷上来,立刻扬鞭对准马屁股狠狠地抽上一下。
一瞬间,马车驶去数十米。
只留下滚滚尘土请李尚书吃。
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被这么下面子。
一向自诩世家高贵的李尚书却只能死死地瞪着渐渐走远的马车。
他咬牙切齿,手指在掌心中掐出一个又一个血痕之后才勉强将这口气咽下去。
付文泽,你可不要有求我的那一天。
我肯定会将今天的羞辱百倍奉还!
……
马车稍微驶出一段距离后,车夫惴惴不安地问自己主子。
“老爷,李尚书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不用看都知道,任谁被溅一脸尘,没冲上来揍任一拳都算好的了。
付丞相正放松地依靠在坐垫闭目养神,无所谓道:“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等着吧。”
车夫似懂非懂点头,识趣地不再多问。
他跟了付丞相几十年,自然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