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份疑惑,窦昭昭在念一的搀扶下,昏昏沉沉地睡去,等再醒来,已经是日落黄昏。
窦昭昭问起了两个女儿,“公主们呢?”
宫人垂首答话,“殿下们在院子里练剑,两位姑姑看得入迷。”
“这样勤勉?”窦昭昭疑惑。
“两位殿下都是不服输的个性,非要较个高下。”宫人一五一十答话。
窦昭昭起身往门外去,晚秋的天黑的早,得亏坤宁宫灯烛辉煌,将院中的青石板染上了橘光。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缠斗在一块,动作飞快,一来一往,输赢只在瞬息。
最终是陆长晏被出来的窦昭昭吸引了视线,只这么一瞬,陆长禧的剑尖就睇到了她的心口。
陆长禧沾满汗珠的下巴一抬,“你输了。”
陆长晏只丧气了一瞬,并不气馁,“我总会赢的。”
窦昭昭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带头鼓起掌来,陆长禧长了陆长晏三岁多,二人竟然能打个平手,可见陆长晏颇有天分。
二人丢开剑,一左一右靠到了窦昭昭身边,窦昭昭给二人擦汗的功夫,吩咐彩兰取来了一个匣子,里头是陆时至赏给她的那把华美精巧的剑。
窦昭昭将剑递给了陆长禧,“这是胜者的奖品。”
二人的目光俱是一亮,陆长晏羡慕的不得了,不过等她摸过之后心情平复了很多,“怎么没有开刃呀?真是可惜。”
陆长晏转头巴巴地看着窦昭昭,“母后,等日后我能赢过姐姐了,你能不能送我一把开刃的宝剑?”
窦昭昭点头,“那你可要加油了。”
“好耶!”陆长晏惊喜地欢呼出声,只差没有蹦起来了。
窦昭昭催促满头大汗的二人去沐浴,转头瞥见陆长禧的小手拂过剑身,微微一笑道:“谁说只有开刃的剑才能杀人?”
“当然啦!”陆长晏疑惑,“剑没有锋芒怎么杀敌呀?”
“唰”的一声,陆长禧将剑收入鞘,仰头不紧不慢道:“父皇祭祀用的礼剑就是没有开刃的,可只要那把剑握在了父皇的手里,就有陈兵百万、俘尸千里的能力。”
陆长晏歪了歪头,找不到理由反驳,有些不忿,“你总有那么多道理,我不跟你说了。”
说罢,陆长晏催促着陆长禧转去后殿沐浴,唯有窦昭昭呆立在原地,望着陆长禧不疾不徐的步伐,心脏感受到强烈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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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的功夫,北风吹进了宫墙内,随着衣裳渐渐加厚,窦昭昭的肚子也跟吹皮球似的鼓了起来。
跟着一起的,还有宫里宫外纷杂的议论,都是围绕着窦昭昭腹中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的。
接连两日的阴雨让体感更加阴寒,念一揣着瓷盒进来,在靠近窦昭昭之前,先抖落了身上沾的水汽,“奴婢取了些零嘴来,主子看书的时候吃着解闷正好。”
窦昭昭点头,她这段时日胃口不错,可打开盒盖一看,芙蓉子干、山楂球、酸梅子……酸味扑鼻。
窦昭昭抬头撇了眼念一,在后者期盼的目光下,还是捻起吃了一口,不料险些酸倒了她的牙。
窦昭昭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连喝了两口水,“这也太酸了。”
“乍一吃是酸,不过吃两个就习惯了。”念一显然有些不甘心。
窦昭昭连连摆手,“你们吃吧。”
念一见窦昭昭嘴巴都酸的咧开了,只得丧气地合上盖子,转身离去的背影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窦昭昭招手把人叫住了,“不过几句闲话,瞧你这丧气模样。”
念一将瓷盒往桌上重重一放,沉沉哼出一口气,“主子您是没听见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
“哦?”窦昭昭煞有介事追问道:“有多难听呀?”
“他们……倒跟他们亲眼瞧见了似的!”念一开了个头,没说,“等着我找了机会,非得杀鸡儆猴,叫他们好看。”
“无非是我的肚子是圆的,还爱吃辣,所以料定我怀的是公主。”窦昭昭笑吟吟道:“随他们吧。”
念一不高兴的嘟嘴,“主子!”
“别人宫里的人嘴碎是好事。”窦昭昭微微动了动腰,月份越大,她时常腰痛。
不止别人猜测她这一胎非同小可,就是她自己也清楚,这一胎已然是意外,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再生、也不想再生了。
念一眼睛一亮,举一反三道:“那奴婢仔细留心咱们坤宁宫,看有哪些人目无尊卑、吃里扒外的。”
窦昭昭见她找着事了,点头,“去吧,过了几年了,待生产过后,是该理一理宫里的舌头了。”
“是!”念一精神起来,快步出去了。
窦昭昭打发走了念一,不想转头就等来了乔婕妤。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千岁金安。”
“快坐。”
她怀孕这些天乔婕妤几个来的勤,不过大多是结伴来的,今日乔婕妤单独来,想来是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乔婕妤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窦昭昭的肚子上,二人才闲聊几句,乔婕妤就犹犹豫豫地开口了,“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窦昭昭轻笑,“咱们之间,哪有什么不能说的?”
乔婕妤语气依旧没有放松,顿了片刻才道:“娘娘可叫太医看过,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啊?”
窦昭昭毫不意外,如实摇头,“问也是问不出来的,莫说他们看不看得出,就是看出来了,谁敢开这个口?”
“也是……”乔婕妤神情复杂,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失落好。
“妹妹有话直说吧。”窦昭昭干脆道。
“好。”微乔婕妤微微抿了抿唇,正色道:“宫里宫外的事娘娘尽在掌握,娘娘有陛下护着,臣妾更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近来宗亲们几次在朝堂上提起,为了皇嗣绵延,纵然不选秀,也可从官家小姐里挑几个年轻好生养的……”乔婕妤只起了个头,随即叹气道:“朝臣们也就罢了,毕竟是外臣,可这回有几位老亲王也开了口。”
“毕竟是陛下的长辈们,想来是十分难办的。”乔婕妤说着,倾身靠近了些,“娘娘该早做准备为妙。”
窦昭昭抬头,“乔妹妹以为本宫应该如何?”
“臣妾薄见,与其被动等着身份未知的新人进来,横生波折,不如娘娘自己选了没有出身、掀不起风浪的女人,早日生个皇子。”
乔婕妤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皇长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是理所应当的,皆是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立为太子更是理所应当。”
“当然……”乔婕妤显然已经想的很周全了,抬眼,眼神幽沉地补充道:“为除后患,皇子的生母大可无声无息地除去。”